開辟商朝表的金絲眼鏡裂了條縫，鏡片後的瞳孔縮成針尖：“最後一次警告！文明拆遷！”話音未落，方文君的三輪車俄然撞開鐵網，車鬥裡燃著的炭火傾瀉而出，火星在推土機履帶下炸成金紅煙花。二十串烤腰子滾落泥漿，焦香裹著鐵鏽味直沖鼻腔。
暴雨在晌午突襲，沖刷著球場每一道傷疤。陳東興跪在禁區，指尖撫過裂縫裡的野葵花。張明月用手術鉗夾出他膝蓋裡的水泥渣，血珠滴在花根處，像某種陳腐的血契。體校鍛練的奔馳車去而複返，條約上的公章旁是虎子歪扭的署名：“青訓營特批三個名額，每月補助兩千。”
父親從塔吊垂下橫幅，安然繩拚出的筆跡在風中搖擺：球場即故裡。陳東興抬頭喝光虎子遞的汽水，氣泡在喉頭炸開的頃刻，他瞥見母親站在野葵花叢中——她的影子與花莖堆疊，根係深深紮進水泥地的年輪。暴雨忽至，人群卻在雨中喝彩，泥漿裡的碎玻璃被沖刷成星星的形狀。當最後一滴雨落進衣領時，陳東興俄然懂了：真正的球門無需油漆畫線，每道裂縫都是界碑，每朵野葵花都是不滅的星光。
塔吊的鋼索在四十米高空繃斷，父親甩下的麻繩繫著工地警示燈。紅光如流星墜落，精準砸在推土機擋風玻璃上。碎片飛濺的刹時，體校生們俄然翻過圍欄——熒光綠球衣混著藍印花布，在泥漿中攪成迷彩大水。豆豆爬上剷鬥，退色的梅西球衣獵獵作響，童聲刺破喧嘩：“這是我爺追女人的球場！我爸打鬥負傷的球場！東哥教我們做人的球場！”
拂曉扯開雲層時，拆遷隊的對講機俄然爆出雜音。熱搜詞條#水泥地梅西#在直播畫麵裡沸騰——虎子咬住捲尺的刹時被截成動圖，血漬在畫素中凝成火焰圖騰。開辟商朝表踩碎手機，卻在後撤時被野葵花絆倒，金絲眼鏡跌進裂縫，鏡片映出密密麻麻的根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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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帶碾碎水泥塊的聲響如餓獸磨牙。陳東興的右腿肌肉突突跳動，雨水順著護腿板裂縫排泄去。母親縫的艾草包早被泡發，香灰在掌心糊成團，卻比任何戰術條記都滾燙。他俄然想起七歲那年，母親臨終前攥著他的手，針管在蒼赤手背上跳著最後的探戈。“跑啊東子…”現在他的腳卻像生了根，野葵花的藤蔓不知何時纏上了腳踝。
“文明？”虎子俄然啐出口血沫，昨夜撞上門柱的豁牙漏著風，“你們鏟野葵花時咋不文明？”他扯開球衣，肋骨處的淤青在月光下泛紫——那是體校隊長鞋釘的“勳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