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裹著拆遷工地的鐵鏽味漫過社區球場,陳東興蹲在龜裂的水泥地上,指尖撫過昨夜暴雨衝出的溝壑。野葵花從裂縫裡探出絨毛般的嫩芽,露水在葉片上滾成剔透的彈珠。方文君的三輪車歪在泥塘裡,車鬥裡的黃豆泡發了芽,胚根穿透篷布裂縫,像群急於破土的生命。

早市的魚攤成了臨時議事廳。老闆娘掄起黃鱔當教鞭,血水在水泥地上洇出球場鴻溝:“當年我擺婚宴就在這,三十桌人看露天電影!”五金店老趙拆下捲簾門當集會桌,螺絲釘在晨光中排成“誓死保衛”。張明月搬來診所的骨骼模型,給頸椎套上虎子媽編的中國結,紅線在椎間盤間穿越如運河頭緒。

暴雨突至時,測量隊的圖紙泡成渾沌的星圖。虎子們把三角架改裝成球門,鐵桿在雨簾中搖擺如蘆葦。體校生的大巴車陷進泥潭,碳纖保護腿板成了累墜。陳東興帶球趟過積水,帆布鞋吸飽泥漿重如鉛塊,卻讓他想起父親在工地夯地基的節拍。

遠處塔吊俄然傳來斷續的嗡鳴——父親用防空警報器敲出摩斯暗碼。聲波掠過球場上空,野葵花齊刷刷轉向東方。陳東興摸出泡爛的條約,紙漿在掌心攥出綠芽,嫩葉上還沾著虎子門牙磕出的血絲。

中午的日頭烤軟柏油路。二十口鐵鍋支在球場邊,辣炒田螺的香氣裹著抗議聲往全站儀裡鑽。工程師的鐳射筆俄然失靈,螢幕上跳動著虎子們踢易拉罐的殘影。陳東興赤腳踩過發燙的水泥地,母親縫的護腿板漏出艾草灰,在滾燙空中烙出恍惚卦象。

陳東興攥著半塊板磚衝來,帆布鞋在積水裡打滑。四十米高的塔吊傳來父親炸雷般的吼聲:“兔崽子!工地的磚不是給你撒潑的!”聲浪撞在生鏽鋼架上,驚飛了在球網築巢的麻雀,羽毛混著鐵屑簌簌飄落。

體校鍛練的奔馳車堵在巷口,豆豆爬上車頂,用魚內臟在擋風玻璃畫歪扭球門。陳東興摸出燙金條約墊豆漿碗,油漬在違約金數字上暈開,像條瘸腿蜈蚣。方文君踹翻渣滓桶,鏽鐵皮哐當砸中測量儀:“智慧泊車場?老子給你裝個智慧燒烤架!”

夜市重開那晚,野葵花躥到人腰高。方文君把炒鍋架在禁區,油星濺入花叢劈啪作響。虎子們用安然帽分食炒粉,螺絲釘在月光下泛著銀光。陳東興躺臥在裂縫縱橫的水泥地,蟋蟀在磚縫試嗓,鳴聲清澈如童年哨音。

開辟商的測量隊踩著鋥亮皮靴出場時,虎子正用煤渣在圍擋上描戰術圖。石灰線剛畫到禁區弧頂,全站儀的鐳射紅點就烙在他後頸。“小孩讓開,這要建智慧泊車場。”工程師的捲尺蛇普通纏住球門柱,虎子俄然撲上去咬住鋼尺,犬齒在晨光中泛著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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