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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辟商朝表舉著喇叭喊拆遷令，聲波撞在塔吊鋼架上碎成殘片。父親俄然拉響防空警報，四十米高空傾瀉而下的不是水泥，是母親生前曬的桂花乾。
開辟商包下整條燒烤攤，不鏽鋼餐盤映著陳東興的帆布鞋。經理切開戰斧牛排，血水滲進青花瓷盤：“簽約費夠你爸買輛新塔吊。”投影儀在油汙牆上打出條約，違約金數字像條占有的毒蛇。
拆遷工地成了露天課堂。父親把安然佈告牌翻麵當黑板，粉筆字在鐵皮上吱呀作響：“明天教頭球，都給我把脖子梗直了！”虎子們頂著安然帽練頂球，螺絲釘在帽簷叮噹亂響，像群戴皇冠的雜耍藝人。
野葵花在球場裂縫裡竄到齊腰高，虎子們用礦泉水瓶做噴壺。豆豆發明蟋蟀在磚縫產卵，非說那是足球精靈。陳東興躺在水泥地上，母親縫的護腿板硌著後腰——香灰漏出來，被晚風捲成小小的旋風。
父親俄然呈現，勞保鞋踢飛個易拉罐：“省隊青訓來要人，說你像…像甚麼來著？”他掏皺巴巴的紙條，“像水泥地裡長出的野葵花，給點營養就躥個。”
菜場的魚攤剛支起遮陽棚，奔馳車就碾著菜葉子來了。開辟商朝表遞來燙金請柬，聘請陳東興當“青少年足球推泛博使”。虎子媽一盆魚內臟潑疇昔，羅非魚的苦膽在西裝上炸開綠色煙花：“推個鬼！先把俺們球場的水坑填了！”
方文君俄然掀翻烤架，通紅的炭塊在瓷磚上蹦跳：“嚐嚐老子的天國辣，醒醒腦！”陳東興在嗆火食霧裡起家，油漬斑斑的T恤掠過水晶吊燈：“球場留著，錢給虎子交學費。”
暴雨滂湃的淩晨，推土機碾過野葵花叢。陳東興赤腳衝進球場，帆布鞋在空中劃出拋物線，像群遷徙的候鳥。虎子們手挽手築成人牆，安然帽在雨簾中泛著寒光。
陳東興攥著請柬走到運河邊，紙質比虎子們的功課本還厚。他想起母親生前糊窗戶的牛皮紙，也是這般硬挺——那年颱風天，她用最後力量釘牢的窗框，至今還在老屋牆上閒逛。
體校鍛練的奔馳車在巷口停了一夜，雨刷器颳走層層落葉。晨光初現時，車窗縫塞進朵野葵花，露水在花瓣上寫滿草率的戰術圖。
體育場的積水倒映著破裂的霓虹，陳東興蹲在換衣室門口，給虎子補涼鞋帶子。手術縫合線在路燈下泛著寒光，豆豆捧著琺琅缸過來，內裡泡著阿婆給的野菊花茶，浮沉的菊花瓣像停頓的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