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區球場的沙地被暴雨衝出溝壑，陳東興蹲在傾斜的球門柱旁，用工地撿來的鋼筋修補網兜。虎子們赤腳踩在濕漉漉的水泥地上踢易拉罐，生鏽的鋁罐撞在拆遷辦圍擋上，收回空蕩蕩的反響。方文君的三輪車卡在泥塘裡，車鬥裡半鍋片兒川潑成微型錢塘潮，油花在積水裡漾出破裂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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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市重開那晚，拆遷辦圍擋被人踹出個狗洞。虎子們鑽出來時，發明碎磚堆裡冒出簇簇野花。陳東興用鋼筋在水泥地上刻新球門線，裂縫裡排泄的積水映著月光，像條銀色的運河。方文君把烤架支在禁區，油星濺在野花叢裡，氛圍中有股鐵板燒混著蒲公英的怪香。體校鍛練的奔馳車遠遠停著，大燈像兩隻不敢靠近的螢火蟲。當虎子把烤焦的臘腸踢過狗洞時，車窗裡俄然飛出罐紅牛，砸在水泥地上迸出的泡沫，比任何慶功香檳都刺眼。
比賽前三天，李裁縫的縫紉機冒了煙。阿婆們拆了壓箱底的被麵，藍印花布拚成的球衣披髮著樟腦味。虎子背後的“7”字是劉嬸用辣椒醬寫的，晾乾後紅得像凝固的血。陳東興的護腿板裡縫著母親留下的安然符，香灰從針腳漏出來，在水泥地上撒出恍惚的八卦陣。體校送來的新球鞋堆在診所門口，虎子們拿來當門擋。豆豆把氣墊鞋戳滿洞，改成澆花的噴壺：“讓他們的高科技見鬼去！”
拆遷工地成了奧妙練習基地。父親把塔吊探照燈調成常亮形式，光束切割夜空如同白天。陳東興用粉筆在水泥地上畫戰術，暴雨後積水的反光讓線條活過來似的。方文君發明瞭“燒烤戍守法”——用烤簽擺出人牆，踢倒簽子就罰吃變態辣雞翅。豆豆的涼鞋帶子總開，張明月用手術縫合線綁住他的腳踝。小胖偷了工地安然帽，說要在比賽時cosplay守門員。老趙送來二十根水管討論當角旗，鍍鋅鐵皮在月光下像柄柄短劍。
比賽日的大雨澆透了市體育場。陳東興的帆布鞋在塑膠跑道上打滑，虎子們像群剛登陸的泥鰍。劈麵球員的防雨球衣泛著寒光，護腿板上的心率監測器閃著綠點，像一群電子螢火蟲。開賽哨聲被雷聲淹冇。體校生帶球如裝甲車推動，虎子被撞飛在積水裡，藍印花布滲入後緊貼在瘦骨嶙峋的背上。陳東興拉起他時，摸到嶙峋的肩胛骨——那是無數次翻越工地圍牆磨出的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