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月在社區診所的晨光裡遞上檔案:某中超俱樂部青訓聘請函。陳東興聞著紗布的酒精味,聞聲早市第一籠包子出屜的響動。虎子們正在窗外踢易拉罐,喝彩聲驚散了輸液室的打盹蟲。
球網顫抖時,整條街的防盜窗都在咣噹作響。劉嬸揮動著湯勺敲打鍋蓋,阿婆把助聽器音量調到最大。體校鍛練摔了平板電腦,數據線在積水裡滋啦冒火花。
陳東興套上大兩碼的勞保鞋,鐵頭靴在月光下泛著寒光。他帶球衝向腳手架,鋼架震顫的聲響像母親的織布機。當倒鉤射門撞碎防雨布時,夜空中炸開的不是高科技煙花,而是方文君撲滅的二十掛大地紅。
開球哨是方文君吹的啤酒瓶。陳東興剛帶球過中場,體校隊長就像推土機般撞來——這小子剛在全省U15拿了最好後衛,球襪裡還塞著專業護踝。
“走水門!”陳東興俄然用運河船工的切口大喊。豆豆聞聲竄向鐵網缺口,那邊垂著李裁縫晾曬的布匹。當體校生被閒逛的藍印花布利誘時,虎子已經像泥鰍般鑽過人縫,接球刹時卻被鏟飛在砂石地上。
易邊再戰,體校生像被激憤的馬蜂。陳東興被撞倒在拆遷廢料堆上,碎磚硌得後背生疼。他摸到半塊雷峰塔舊磚,俄然想起母親說過:青磚要斜著砌才承重。
老趙拎著五金店的東西箱哐當坐下:“要不要老子在鐵網上通個電?”街坊們的轟笑驚飛了尋食的野貓,陳東興卻盯著體校生的替補席——那些印著二維碼的戰術板,現在正在暴雨中暈染成籠統畫。
“東哥,體校那幫孫子又來了!”巡查的小胖從圍牆豁口探出頭,手裡的羊肉串簽子還在滴油。陳東興咬斷線頭,十三個孩子已經自發圍成半圓——最小的豆豆抱著退色的皮球,門牙漏風卻把胸膛挺得老高。
轉折在暴雨突降時到來。體校生的防滑釘鞋在積水裡打轉,陳東興的帆布鞋卻像吸盤般抓地。他仿照擺渡船遇浪的扭捏節拍,連過三人後俄然用腳後跟磕球——這是看沙縣小吃電視學的“蚌埠迴旋”,球穿過晾衣繩上滴水的床單,砸進球門時帶著茉莉洗衣粉的香。
方文君踢開堆滿簽子的渣滓桶,搬出工地用的保溫桶:“都來!這是劉嬸熬了四個鐘頭的綠豆湯。”體校鍛練盯著智妙手環上的數據皺眉,他的隊員正咕咚咕咚灌活動飲料。
張明月蹲在鐵網邊給虎子包紮,醫用膠布貼成歪扭的運河形狀。“他們左後衛每次喘粗氣就摸耳朵,”她抬高聲音,“能夠是哮喘前兆。”陳東興望向阿誰滿臉芳華痘的大塊頭,想起父親在工地咳嗽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