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興在褲管上蹭了蹭手。數字前麵的零像父親發掘機履帶碾過的碎石，硌得人眼疼。遠處拆遷工地的塔吊正在拂曉中轉動，母親生前織的毛線護腕俄然發緊——那邊縫著塊雷峰塔舊磚的碎片。
張明月叩響工棚鐵門時，陳東興正給父親的發掘機換濾芯。機油混著露水在指尖發黏，工裝褲上的破洞暴露結痂的膝蓋。“省隊青訓的試訓告訴。”她遞上檔案袋，頁腳還沾著解剖嘗試室的福爾馬林味，“但得簽五年長約，違約金這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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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身賽收場三分鐘，陳東興就嗅到非常。鍛練的哨聲像嚴絲合縫的齒輪，每個戰術手勢都切確如機床刻度。當他試圖用擺渡船步法衝破時，助教在場邊吼怒：“按戰術板跑位！小我演出扣人為！”
陳東興脫下極新的球鞋，赤腳踏上社區球場。帆布鞋頭補丁的針腳在暮色中泛白，像運河船帆的舊痕。當他用擺渡船步法連過三人時，方文君敲響煤氣罐當節拍器，烤架上的肥油滴進炭火，炸起的火星追著足球劃亮夜空。
“單挑敢不敢？”體校隊長踩著足球嘲笑，“你們這類野門路，也就靠運氣贏一場。”
拆遷工地的探照燈將鋼架叢林照得慘白。陳東興攀上四十米高的腳手架，舊足球在鋼管間彈跳的聲響，比省隊練習場的反響清脆很多。父親在底下吼怒：“小牲口！摔下來可冇醫保！”
暮色來臨時，中山北路擠得水泄不通。陳東興揹著省隊發的設備包呈現時，虎子正被三個彆校生壓在砂石地上，校服7號撕成了兩半。
試訓當天，省體訓中間的草皮泛著化工纖維的寒光。陳東興蹲在換衣室繫鞋帶時，發明援助商供應的球鞋比右腳大了半碼。場邊攝像機已經架起，講解員正用播音腔唸叨：“這位草根天賦將接管職業體係的查驗……”
中場歇息時，換衣室的戰術屏播放著他的失誤集錦。數據闡發師推著眼鏡嘲笑：“過人勝利率比AI模型低12%，建議改踢邊後衛。”陳東興攥緊母親縫的護腿板，粗糲的針腳硌著掌心——那邊藏著虎子塞的紙條，鉛筆字被汗水洇開：“東哥，我們贏啦！明天踢跑了體校那幫龜孫！”
錢塘江的晚風裹著桂花香，中山北路的夜市比平常提早兩小時開張。方文君把二十張摺疊桌拚成流水席，烤架上翻滾的羊肉串滋滋冒油，隔壁阿婆端來整鍋東坡肉，油亮的醬汁在路燈下泛著虎魄光。陳東興被按在主位，麵前堆滿定勝糕、蔥包檜和片兒川，街坊們輪番往他碗裡添菜，彷彿餵飽這個肥胖少年就能留住整條街的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