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祁手忙腳亂了一會兒,才把船從船埠蕩了出去,粉融滑光的小臉上沁出暈紅來,氣急道:“不準叫我乳名。”因著這“如雲”聽起來像是女孩兒的名字,趙祁打唸了書以後,便不喜彆人呼他“乳名”。
趙祁訕訕,林珩淡淡道:“把船槳給趙公子。”趙祁接過船槳,用手肘碰了碰林珩,低聲道:“這可好?”林珩粉臉含笑道:“有甚不好?你去後稍搖一會也就罷了。一會子累了,再換船孃搖罷。”趙祁笑嘻嘻地摟著林珩肩膀道:“還是珩弟最好。”說畢,蹬蹬跑向後稍去了。懷泌已在船艙麵朝外坐下,膝上放著一個玉碗,口內嚷道:“趙如雲,你可細心了。若把船弄翻了,看我不打你得你開醬料鋪子。”如雲乃是趙祁的乳名,取的是《風雅》中“祁祁如雲”之意,祁祁和如雲皆有“盛”“大”之意。
荀瑩將懷泌碗中花露倒入古磁瓶中,懷泌伸手要來接空碗,荀瑩卻不給:“你去玩罷。”懷泌連說“不消”,荀瑩歎道:“還不曉得你的性子麼?去玩罷,彆在這兒礙著我做事。”懷泌畢竟按捺不住心中欲動,跑到後稍去請船孃教他唱江南小曲去了。荀瑩在懷泌清甜的歌聲中,漸漸收著花露,待收了大半個磁瓶,才住了手。摘了片新嫩荷葉,紮住瓶口,才命船孃回船,往船埠蕩去。臨下船了,懷泌還意猶未儘,策畫著叫林珩將船孃借他兩日。
懷泌恨不能掐死兩個小混賬,神采烏青,內心深思著到了岸上,一人打斷一條腿,看你們還混鬨不?趙祁、林珩二人不知懷泌心中所思,嘻嘻哈哈地鬨作一團,林珩還搶過另一隻船槳,兩人倒鬥了個旗鼓相稱。荀瑩本來還定住身子悠哉地將荷葉上的露水傾到碗裡,誰知船身越晃越短長,碗裡大半的露水都灑了出去。最後荀瑩也怒了:“兩個混小子,衣裳都濕了還鬨個冇完,還不從速歸去換了潔淨衣裳。如果明日得了風寒,我必然叮嚀大夫開了最苦的藥來。”
懷泌夙來精通曲辭,閉眼細細一聽,彷彿聞聲了菱歌四起伴著少女們的歡笑,天真樸素,又聞聲有人在唱:“小姑貪戲采蓮遲,晚來弄水濕船頭,更脫紅裙裹鴨兒。”聽到興趣處,不覺也高歌出聲,恍然置身夢中。忽覺手中捧著的玉碗一動,這纔回過神來,本來是玉碗要傾倒了,荀瑩無法,伸手過來扶了一把。
林珩恐丫頭們不知趙玄輝吃茶風俗,親身到跑堂去沏了杯君山銀針,用官窯脫胎白瓷碗盛了,放在洋漆小茶盤上端了過來,笑著號召趙玄輝道:“先生請用茶。”趙玄輝欣喜道:“珩兒故意了。”說罷,伸手取了茶盅品了一口,笑道:“玉泉水烹的茶。”林珩點點頭:“我看教員慣喝玉泉水。”趙祁便湊過來問道:“我們冇有好茶吃?”林珩溫潤一笑:“自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