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這位河北士庶歌頌很多的大和尚,正安坐在皇後宮內一處閣堂中。因為與幾位國主都保持著密切乾係,以是佛圖澄對於出入宮禁也並不陌生,不要說戔戔皇後宮苑,哪怕是會商軍國大事的建德殿,每逢大朝之期,佛圖澄都偶有列席,乃至還需求太子宗王貴胄們擁從入殿,足見羯主石虎對其人之尊崇。
比如說某日大和尚與國主石虎對坐講法,俄然取酒向東北方向噴灑,言是幽州火警已經毀滅。以後石虎令人調查考證,果如所言。
此中比較聞名的幾樁,比如說兩趙相爭時,佛圖澄製讖言是劉曜必亡,先主石勒受此鼓勵,纔在當時中山王石虎已經大敗的環境下、決然傾儘國力,與劉曜交兵於洛陽,公然活捉劉曜,遂成羯國一統北方的霸業。
固然被捲入羯國這一場危患中來,但佛圖澄卻並冇有多少惶恐,現在還在向隨行的弟子們傳授法義:“我雖得意於法,但卻少授你等,不是我自珍此道,而是我慕之佛,畢竟不是你們各自命定的追從。你們慧性各在懷內,我若成法相授,反而是壓抑了各自慧性的生髮。”
羯國以胡虜而統中原,本就頗多妖異,哪怕是很有賢名的先主石勒,實在也有些喜怒無常,刑賞眾多,難以常情度之。至於以後的石虎,在這方麵則更有過火。乃至於羯國很多高位大權的臣子們都戰戰兢兢,唯恐某日得誌招禍。
此人固然惶恐憂愁於當下處境而發問,但卻並不是在非議,而是誠哀告問的神采。
佛圖澄弟子浩繁,既有權貴豪強的後輩,也不乏寒庶走狗,但當師尊講法時,一個個都神情寂然,彷彿已經渾然忘懷現在正身在建德宮如許一個刀光劍影眾多、隨時有能夠非命此中的險地。
“皇後母子哀告於我,是求方麵。我不問啟事與其便利,這是在為我本身積累便利。至於這當中包藏的禍害,那是我受此便利該受的刁難。我貪於便利,以是受於刁難,這也是得失棄取應有的事理。至於將要是以毀於形骸,安然受之便可,也不必是以憂悵,畢竟方便是我自享,禍福也非人強加於我。”
另有更加誇大的,則就是說佛圖澄左乳側方有一孔洞,直通腹內,這位大德高僧偶爾便會將腸子由孔洞中取出洗上一洗,而後再塞入腹中。這孔洞平常以絮布塞住,夜中室內讀書時,隻要將塞住孔洞的絮布拿下,自有華光由此中透出,耀滿廳室,無需燈燭。
但若細心打量,這位高僧眉眼之間並無淺顯胡人平常可見的戾氣橫露,反而連臉上的皺紋都透暴露幾分澹泊,更給其人營建出一種奇特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