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類景象是雷遠深深討厭的，但他又能如何呢。數十年的亂世中，比這慘烈更多的景象也在全天下的各處一再重演，他隻能儘量保持無動於衷。持續數日的奔波幾近耗儘的雷遠的精力，使他怠倦，使貳表情降落。偶然候雷遠感覺本身越來越虛假，就在不久前，他還殺了人，殺了很多人，當時候他的行動有甚麼公理可言？為甚麼現在又讓本身沉浸在憐憫和憐憫中？縱使自責和焦炙，究竟又有甚麼實際意義呢？
這數日裡，雷遠不但經心極力地沿途通報，偶然還調派他的扈從們幫忙村民做些瑣事；此等景象，扈從很少有推測的。他們並不風俗做這些，但既然小郎君說了，偶爾做一些也無妨。畢竟小郎君年青，老是會心軟些；在這類世道，能跟從一名脾氣溫厚的下屬，乃是福分。
“不必操心……”李孚擺手錶示：“前人有言曰，狐死正丘首，仁也。我年紀大了，不欲死於他鄉。”
他們中，有人記得初平四年時，傅陽、取慮、睢陵、夏丘等地的累累骸骨；有人記得興平二年時雞犬不留的雍丘城；有人記得建安三年時被泗水和沂水溺斃的下邳和血流漂杵的彭城……通過這一場場搏鬥，那位亂世奸雄從奮武將軍到司隸校尉，再到司空，到丞相；而他的赫赫威名之下彈壓著的，是如山的骸骨，和蟻民們的絕望和驚駭。
偶然候，他們在陳舊泥胚的坍塌牆壁間穿行，尋覓到的卻隻要被野獸啃噬殘破的屍身；偶然候，他們扒開斷磚殘瓦諱飾下的地窖，找到因為驚駭劫掠而提早躲出來的老弱婦孺；更多的時候，他們不得不耐著性子，向操著各地古怪口音的流民幾次解釋：我們真不是來擄掠殺人的，隻是想奉告你們，曹軍要來了，快逃吧！
“叔達先生請講。”
但是既然王延提起，雷遠便不得不去上門一敘，不然有向盛避衰的懷疑，令人不齒。
此次雷遠領命動員鄉民們撤離，再度顛末李孚的寓所。卻發明這一家屬疇昔數月裡連罹難劫，這時已經人丁離散、喪敗得不像模樣。因為前次登門拜訪時，王延伴跟著，王延深知雷遠對李孚的敬意，便問他是不是需求再去拜見。
雷遠端起茶盞，又啜飲一口。
李孚漸漸隧道：“續之莫慌，我並無他意……就隻是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