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辭到的時候天氣已然不早,陰沉沉的黑雲下,那些被綿綿細雨潤了色的青石碑顯得非常莊嚴。在她之前必定另有人來祭掃過,葉家每個墳頭上都被插了一枝新柳,喬辭放眼一望,唯有一座墳頭空落落的,顯得形單影隻。
喬珩小聲問喬辭道:“既然如此,我也為他插一枝折柳罷?”
大彥鼎祚綿長,這個曆經數百年風雨的帝國能夠聳峙不倒,與其對於禮俗教治的格外正視不無乾係。
喬辭闔了闔眼眸,淡淡道:“會有人不插,但不會有人拔了的,那是對已故之人的大不敬。”
太師葉遠桃李滿天下,這衣冠塚也是他的弟子為他立的。當時的喬辭年紀尚小,幫不上甚麼忙,便隻能儘力記取每個青石碑上的名字。那些她熟諳的,不熟諳的,與她扳談過的,玩耍過的她都一遍一遍去記,久而久之,它們便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內心。
喬珩有些絕望,撇了撇嘴道:“早曉得如許,我便留在家中逗八哥了。”
喬家的孩子們都是他看著長大的,即便現在一年才氣見到一兩次,他還是一眼就認出喬辭來了,眉開眼笑道:“昨兒我便將房間清算出來了,左等右等您一向冇到,還在迷惑是如何回事,今兒您就返來了。”
傘下是喬珩稚嫩的臉龐,對著她眯著眼一笑:“我托孫管家帶著我來這裡看看,阿姊可莫要指責孫管家。”
“在看甚麼?”喬辭淋了雨,感覺身上有些冷,入了車輿便裹上軟被歪到了馬車一角,清了清嗓子問他。
這老仆姓孫,本是喬家之前的管家,厥後喬家舉家遷徙到沂都,他便留下來看宅子。
見喬辭冇有反對,喬珩一溜煙竄到了柳樹下,再返來的時候手中攥了一根頎長柔韌的柳枝,輕插在了葉斐然墳頭,口中碎碎唸叨:“願你此來路上一步一柳,勿牽念。”
“現在就去罷。”喬辭一望霧濛濛的天氣,“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天必定也黑得早。”她將油紙傘向著車輿的方向遮了遮,撩起帷幔道,“此次珩兒也來了,我的配房給他住,勞煩孫管家再為我清算出來一間。”
這個葉斐然是太師葉遠膝下獨一的獨子,也是她童年最首要的玩伴。兒時喬葉二家離得很近,乾係也非常要好,父親喬儼敬慕葉太師的學問,將她送到葉產業門生,葉斐然便是她的同窗。
自那今後葉斐然這三個字便隻會呈現在半夜的夢魘中,伴跟著令人堵塞的焦腐味與惶恐絕望的哀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