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與此同時,陸遙也深深顧忌著這支離開朝廷統領、在草原上獨樹一幟的力量。他雖羽翼垂垂飽滿,畢竟根底不厚,所依仗的不過一郡之地罷了,若應對衛氏宗族的手腕未能完美,恐生反客為主之虞。因為這個原因,陸遙才決計與衛操詳談前提,確保彼輩今後今後從命代郡政令。
點起燈火的是一名約摸六旬年事的老者。搖擺的燈光映照出他的麵龐,這老者邊幅淺顯,膚色烏黑,白斑的頭髮鬆鬆地裹著髻,顯得很有些身形不高,腰背略帶些佝僂,斜披著一件老羊皮的襖子,看上去土裡土氣。剛纔何雲入帳時,這老者便坐在陸遙的下首,但一來帳內光芒不亮,二來他實在不惹人諦視,乃至於何雲重新至尾都未曾重視到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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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雲有些不安地退出大帳,而陸遙深深地俯視著攤開的地理圖,久久不言不動。
可惜,此番北上草原,邵續未曾隨軍,而折衝樽俎、操弄纖細的舌辯之術非陸遙所長。陸遙固然決計蕭瑟了衛操數日,但衛操始終保持不急不躁的安適態度,令陸遙難以應對。而他偶爾出言,又模糊含有深意,彷彿像在嘲弄陸遙的心機,說他果然因私心而坐視晉人被鮮卑圍攻,便與仁道相悖。
陸遙很清楚,對於被困於濡水泉源、靠近絕境的流民來講,代郡兵馬是他們獨一的朝氣所繫。但他並不會是以而熱血衝頭,急不成耐地起兵救濟,反倒更加決計腸壓抑了行軍速率。衛操隨軍的三日裡,晉軍大營每日向北挪動的間隔,竟然不過戔戔十裡。之以是如此,起首是為了在與衛操商談之時,獲得更無益的前提。
他的手指沿著雄師行進的線路一點點向北推移,指尖點處那些繁複蕪雜的點、線和精密的一行行標註,彷彿在他的腦海中變幻出實在的場景,將數百裡周遭內壯美的莽原山川,和漫衍於其間的無數鮮卑部落都栩栩如生地切當反應了出來。
“德元公,這幾日探馬來報,濡源一帶,鮮卑人兩路侵迫甚急。我軍固然成心互助,卻受阻於壩上草原南部的諸多部落,恐難及時救濟……”陸遙沉吟了半晌,摸索問道:“情勢如此危急,我看中間卻彷彿並不為此憂愁?”
“將軍何必過謙。將軍出身王謝,起自卒伍,增匈奴以敗績,挽狂瀾於鄴城,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篡奪代郡、威震北疆。如此戰績,便是天下名將苟道將、劉越石之輩也不過如此吧。鷹揚將軍威聲遠播,連同將軍麾下的銳士虎將也都已名聞遐邇,老朽曉得何隊主的名聲實在不敷為奇……”老者客氣地向陸遙昂首,持續道:“孰料本日未曾見地何隊主的箭術,卻明白了何隊主的仁愛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