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雄是純粹武人道子,又是在北疆發展起來的,言辭涓滴都不委宛,內心想的甚麼,脫口便說。但如許說話,未免過分無禮。
何雲年青氣盛,夙來對陸遙愛護之至。聽得衛雄的言語,若不是礙於場麵,幾近立即就要拔刀去砍了。他踏前一步,將要怒喝,卻被陸遙伸手搭在肩頭。
將各路兵力安排安妥以後,陸遙親身與衛操一起趕赴濡源,隨行的隻要何雲等數人罷了。或有勸說陸遙多領扈從以備萬一的,陸遙隻打趣道:“胡兒虎視眈眈之下,德元公尚能庇廕晉人百姓於濡源;現在壩上廓清、鮮卑束手,莫非你們擔憂德元公反而庇廕不了我等戔戔幾人麼?”
陸遙止住何雲,沉聲道:“就教,草原上有何事是大晉的官員抵不得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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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格來講,自從鹹寧年間幽州刺史衛瓘入朝為尚書令今後,大晉朝廷對北疆各族便日漸失控,不然衛氏宗族在北疆的運營也不至於艱苦如此。何況現在晉人流民死守濡源,幾近山窮水儘的地步。衛雄回聲道:“現在拓跋鮮卑內鬨,本來的從屬部落相互攻戰,急於擴大權勢,壩上草原到處烽煙,晉人儲存維艱,中間何故有助於彼等?那鮮卑叱羅部和普六茹部最為凶悍,領兵攻打濡源非止一日,我們與之死鬥數日,難以取勝。這局麵卻不知中間若那邊理?”
“好!我很好!”衛操高低打量著周身鐵甲浴血的衛雄,不消問,都曉得這位衛氏宗族中首屈一指的懦夫經曆了多麼慘烈的戰役。他拍了拍衛雄的肩膀:“世遠,辛苦你了!”
衛操雖是武人出身,在鮮卑拓跋氏麾下卻以文資用事,一方麵代表朝廷與諸部酋長折衝行政,另一方麵也為拓跋部草擬各項軌製典章。藉著這兩項權柄,他在北疆草原數十年辛苦運營,才從如狼似虎的鮮卑部落中堆積起這支小小的晉人權勢;僅僅在這濡源一帶,幾近家家戶戶都受過他的恩德,不知多少人仰賴他的儘力而得保全性命。他在流民中的聲望並非源自於武力,更不是源於力微、猗迤兩代大單於的重用,而是依托許很多多流民發自內心的感激和依靠。
他頓了頓,持續道:“我又傳聞,那叱羅部接連東部鮮卑段部和宇文部,數萬雄師隨時兵臨濡源;段部、宇文部,都是北疆豪強,麾軍所向勢如泰山壓卵。我等兵力微小,料來難以抵擋,唯有決死相拚罷了……中間又將何故應對?”
衛操下得馬來,拉著衛雄來到稍許墮後的一名年青人身前:“世遠,這位是大晉鷹揚將軍、代郡太守陸遙陸道明,你且見過了。使君,這位便是我的侄兒衛雄衛世遠。世遠很有勇力,昔日曾部曲伴同拓跋猗迤西略諸夷三十餘國,屢建功勞。吾輩能在濡源安身,多賴世遠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