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彈罷,美人見機扣問千尋是否寢息。千尋睏乏地揉揉眼睛,點頭讓她拜彆。妙衣將她引之寢房,回身欲帶阿淩去偏房。千尋道:“他睡外間,不必彆的安設了。”妙衣躬身一禮,退了下去。
千尋點點頭,向那婢女道了聲“有勞”。
“阿恒此次可沾了懷止的光呢!先前他投了不知多少拜帖,燕子塢的信鴿倒是一隻都未收到。本日如果失了約,豈不怠慢才子?”謝煥之老是漫不經心的拿話刺他。“幸虧我讓懷止也投了拜帖。嘖嘖,信鴿隔日就來了。”
謝煥之聽了結輕嗤道,“不過是個不知禮數的丫頭,若不是你攛掇姚恒帶來,現下我也不必聽她幼時那些粗鄙的舊事。”
不遠處的柳蔭下,泊著一長尾船。頭戴鬥笠的梢公道坐在船尾抽著一杆旱菸,煙霧嫋嫋,煙鍋裡的青條瞭然又暗。窗前遮陽的薄綢上,繪著飛燕點水的圖樣。跟著柳堤上畫舫駛近時帶起的水紋,微不成見地高低浮動。有廬楊城裡來的士紳,見了那船很有些驚奇,略帶羨慕地多看了幾眼,上了馬車。
千尋打了一個哈欠,感受睏意襲來。
霞光黯去,暮雲輕移。梢公們見已無遊人,撐船散去。堤上蟲鳴漸起,輕風拂過,帶了些沁涼。長尾船上的梢公已抽完一鍋菸絲,望瞭望將要隱去的日頭,卻冇有要走的意義。
老頭瞥見了船簾上的飛燕點水圖,寂然起敬地向那少年一揖,趕車拜彆。
塢中燈火透明,移步換景,樓閣精美,芳草萋萋。行至假山石處,曲橋下賤水清澈,溜圓的鵝卵石上,幾尾紅魚懸浮憩息,聞人聲靠近,忽擺尾遊開。不知那邊亭台傳來琵琶低語,起起伏伏間隱有女子鸝聲般清脆的笑聲,引得千尋不自發停下了腳步。
“坊主客氣。”千尋莞爾,邁步跟上梅娘。
千尋斂了衣衫起家應門,見梅娘站在門前。她鬢間髮絲有些狼藉,眉間神采焦灼,說了一聲“蘇先生,快隨我來”,一把抓了千尋的手臂就走。
車上走下了一白衣少年人,五官俊雅,膚色白淨,眉眼間神采懶惰,微微含笑地向那趕車的老頭伸謝。車上一主子模樣灰衣小童,呆呆地蹲在車板上,圓圓的雙眼盯著不高不矮的空中。那少年付完車錢,抬手將他牽了下來。
姚恒僵坐在榻上,袍下的拳頭緊緊攥起,胸口似壓著千斤的巨石。秦懷止喊了他幾聲,他起家說要換衣,便一起逃也似的跑了出來。
梅娘這才理了理衣衿,歉然地向千尋一禮,道:“望蘇先生恕妾身無禮,原想明日帶您疇昔的,不想俄然就不好了。”千尋已猜到大抵,點點頭道了“無妨”,靠在船艙裡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