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紈絝壓著骰盅,賊兮兮地瞧著周遭的世人,正要揭開蓋子時,忽聽亭榭上頭一女子喝道:“且慢,我賭圍骰。”
哪知千尋麵上始終淡淡,聽了這話也不見起火,隻眼睛黏在了那邊不知誰的身上。半晌,纔開口道:“確切鋸嘴擺著麵色,倒像是誰欠了他的錢。”她微微一頓,隨即接著道:“裴公子,以往他過生辰也是這般麼?”
終究,竹筒落了桌,骰子定了數。世人呼著“開!開!開!”裴東臨卻忽聽劈麵的千尋問道:“這會兒下注可還來得及麼?”
裴東臨嘴上這麼說,眼中卻笑得像隻狐狸,他見千尋喝酒喝得漫不經心,便乾脆拿了摺扇指著李隨豫邊上的女子道:“這位便是我花間晚照的念奴女人,舞劍的本領一流,有客人不吝一擲令媛,就為瞧瞧她素手挽劍花的風情。她傳聞本日是小侯爺的酒菜,不管如何都求我帶她來。這不,兩小我便黏上了。不然小侯爺身邊坐著的原該是我這個彆莊仆人呢!”
“哦?這酒還是裴公子親手釀的,當真妙技術。”千尋本還低頭揣摩著酒液,現在笑著應了聲,眼睛卻忍不住往劈麵的水榭飄去。
千尋依言望去,卻見那亭榭裡坐了很多人,正中間的主位上的確是李隨豫,可他身邊竟還依著個穿了桃紅色綾羅綢衫的女子,神采端的是撫媚動聽,唇上的胭脂更添素淨。
這般是哪般?是這般出來請朋友喝酒玩樂,還是這般與其他女郎依偎在一處?千尋這話問得妙,裴東臨更曉得內裡的醋勁兒,心道你公然內心在吃味,麵上倒是裝得不錯。他忽滑頭一笑,道:“隨豫可不喜好過甚麼生辰,每年到了這時候,隻怕他都內心不好受。內心不好受便不免要買醉,買醉的時候我也不放心他一小我悶喝。我這朋友當得但是不易,年年都要給他籌措這麼一出來。”
千尋盯著那酒杯看了半晌,卻聽裴東臨笑道:“小侯爺他們喝的,不過是我花間晚照賣剩下的幾壺鬆醪酒,一點不希奇。”說著,他拿起一隻不知何時被送來的白玉瓶,舉在手上微微一晃,隨即利索地拍開封泥,道:“這便是仲春白,我藏了五年一向冇喝,本日便請了你,當是見麵禮。”
亭榭之下是個小池,小池的水麵冒著熱氣,池子的邊沿還通著兩三條水溝,在這天井裡彎彎繞繞。一眾打扮得油頭粉麵的公子哥們,便東倒西斜地歪坐在水溝邊上,幾個圍一堆地玩著各色的遊戲,投壺的、推牌九的、吟詩作對的,應有儘有。因有了這滿院子的湯泉,即便穿戴單衣也不感覺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