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兒放慢了腳步，行走在密林裡，要時候防備著腳下和身前，巨樹、藤蔓、毒蛇、夜遊的飛鳥……
不過，很快我便認識到了，這類不普通的局麵隻能申明一點：他和養父懷揣著一樣的企圖，他們是在等候著阿誰即定的時候。
藏匿著聖物的那座廢墟應當就在四周，我舉目四顧，視野在火焰霧化的光芒之上遊移了好一會兒，纔看到了環形山穀恍惚的黑影。
諸多奇妙的停滯，讓行動遲緩的行進，成了一樁賞心樂事。我受著獵奇心和新奇感的刺激，之前的驚駭煙消雲散，隻顧把眼睛瞪大，儘能夠辨認著黑暗中躁動不安的身影。
我真是被他迷住了，乃至於養父的翻身上馬，都被我忽視了。
實在，他的身份這會兒我已猜到了，必然是這個瑪雅部落的酋長。看到他胸前的那麵光可鑒人的黑曜石圓鏡，我的心中又平增了一重迷惑：瞧他的模樣不過方纔成年罷了，額頭上的玉石珠子恐怕也是不久前取下的吧？
固然養父曾多次警告我，在密林裡不能順手亂碰，我還是按捺不住本身，把一雙手伸開，觸弄著身邊各種奇特的暗影。這裡太喧鬨了，時爾響起的細柔的蟲簌、貓頭鷹的低聲自語、箭蛙夢話般的鼓腮聲，聽上去都極不逼真，恍忽間，讓我覺得是身姿搖擺的樹兒在呼喚。
夜色深濃得難以探測，伸脫手，五指便融入此中，彷彿被化解了，唯有樹影與流蘇般的藤條模糊可見。
比及養父在這位始終沉默的青年跟前跪下身，我才感到了不該有的驚詫。我在那張赤紅色的臉上，看到的隻是無敵的芳華抖擻出的狂熱神采，塗抹著金黃油彩的臉頰光滑亮光，額頭上那道深切的皺紋隻能是處心積慮出來的，對稱著他那抿成了刀鋒的嘴唇。
空位的中心，搭著一座華麗的豹皮帳篷，上麵插著五彩的鳥羽，正中的圖騰柱上，一隻血淋淋的美洲豹的頭顱昂揚在頂端，嫣紅色的血水沿著柱上的紋路蜿蜒而下，像極了妖嬈的蛇身，雨神恰克的卷鼻子在柱身上沖天翹起，端坐鄙人麵的那位俊美青年，頂著尊神的滑頭麵龐，彷彿用它做了本身無上的冠冕。
瞬息間，我被這位眉宇鋒利，神情冷竣的青年吸引住了，他那身鷹羽的聖裝，持在手中的蛇節金杖，放在身前的盛滿各色玉米粒的黑玉餐盤，都彰顯著一份原始的聰明與野性的崇高。
玉輪隱入了翻滾的烏雲流淌成的破裂的河渠，在陰暗的天宇中鍍出了一片迷朦的銀灰，不過我還是測算出了時候，將近半夜了，我們在這裡擔擱得夠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