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魯公子回家看了金釵鈿,哭一回,歎一回,疑一回,又解一回,正不知甚麼原因,也隻是自家命薄而至耳。過了一晚,次日把借來的衣服鞋襪,還是包好,親到女人家去歸還。梁尚賓曉得公子到來,到躲了出去了。公子見了女人提及蜜斯縊死一事,梁媽媽連聲感慨,留公子酒飯去了。

孟夫人依了女兒言語,出廳來相見公子。公子掇一把校椅朝上放下:“請嶽母大人上坐,待小婿魯某拜見。”孟夫人謙讓了一回,從旁站立,受了兩拜,便教管家婆扶起看坐。公子道:“魯某隻為家貧,出缺禮數。蒙嶽母大人不棄,此恩存亡不忘。”夫人自發惶愧,無言可答。忙教管家婆把廳門掩上,請蜜斯出來相見。阿秀站住簾內,如何肯移步!隻教管家婆傳語道:“公子不該擔閣鄉間,負了我母子一片美意。”公子推故道:“某因得病鄉間,有失奔趨。今方踐約,如何便說相負?”阿秀在簾內回道:“三日之前,此身是公子之身;今遲了三日,不堪伏侍巾櫛,有玷清門。便是金帛之類,亦不能互助了。所存金釵二股,金鈿一對,聊表寸意。公子宜彆選良姻,休得以妾為念。”管家婆將兩般金飾遞與公子,公子還疑是悔親的說話,那邊肯收。阿秀又道:“公子但留下,不久自有分曉。公子請快回身,留此無益!”說罷,隻聽得哽哽咽咽的哭了出來。魯學曾更加迷惑,向夫人發作道:“小婿雖貧,非為這兩件金飾而來。本日蜜斯似有斷交之意,老夫人如何不出一語?既如此相待,又呼喊魯某則甚?”夫人道:“我母子並無異心,隻為公子來遲,不將姻事為重,以是小女心中憤怨,公子休很多疑。”魯學曾隻是不信,敘起父親存日很多情分,“現在一死平生,一貧一富,就忍得竄改了?魯某隻靠得嶽母一人做主,如何三今後,也生退悔之心?”勞勞叨叨的說個不休。

這裡孟夫人一麵安排入殮,一麵東莊去報顧僉事返來,隻說女兒不肯停婚,自縊身故。顧僉事悔怨不迭,哭了一場,安排成喪出殯不題。先人有詩讚阿秀雲:死生一諾重令媛,誰料奸謀禍穽深?三尺紅羅報夫主,始知汙體不汙心。

《陳禦史巧勘金釵鈿》

孟夫人傳聞,吃了一驚,想:“他前日去得,如何又來?且請到正廳坐下。”先教管家婆出去,問他有何話說。管家婆出來瞧了一瞧,倉猝回身出來,對老夫人道:“這公子是假的,不是前夕的臉兒。前夕是胖胖兒的,黑黑兒的;現在是白白兒的,瘦瘦兒的。”夫人不通道:“有這等事?”親到後堂,從簾內張看,公然不是了。孟夫民氣上委決不下,教管家婆出去,細細把家事查問,他答來一字無差。孟夫人初見假公子之時,心中原有迷惑;今番的人才清秀,說話高雅,倒像真公子的模樣。再問本日為何而來,答道:“前蒙老園公傳語呼喊,因魯某羈滯鄉間,今早纔回,特來參謁,望恕遲誤之罪。”夫人道:“這是真情無疑了。隻不知前夕打脫冒的朋友,又是那邊來的?”倉猝回身進房,與女兒說其原因,又道:“這都是做爹的不存天理,害你如此,悔之不及!幸而冇人曉得,舊事不須題起了。現在半子在外,是我特地請來的,無物相贈,如之何如?”恰是:隻因一著錯,滿盤都是空。阿秀聽罷,呆了半晌。當時一肚子情懷,好難描述:說慌又不是慌,說羞又不是羞,說惱又不是惱,說苦又不是苦,清楚似亂針刺體,痛癢難言。喜得他誌氣過人,早有了三分主張,便道:“母親且與他相見,我自有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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