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川薄煙,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見李牛兒對碧恬如此殷勤,文士和老道相視一笑,舉起酒碗碰了碰,雙雙一飲而儘。
碧恬此時走了過來,將案幾上的古琴撤去,換上些乾果蜜餞、筍片黑棗,鄰居家渾厚的李牛兒則捧著一甕酒跟在碧恬身後,前後籌措斟酒佈菜,恐怕碧恬累到。
少女十指翠綠,擎住一方檀木托盤,托盤中承有兩杯甘梅龍井,香芽嫩綠,碧色喜人,輕移蓮步時,杯中茶湯出現微微波紋,昏黃映出竹林、山泉、古琴、草廬,一名白衣文士端坐操琴,身後待嫁韶華的女兒俏生生含笑而立,使得這個陽光亮媚的慵懶午後變得不實在起來,就似一副飽蘸濃墨揮灑而成的山川畫卷普通。
文士接過女兒遞來的清茶,微微抿了一口:“阿爹已經托人去城中買了幾樣細食果品,待會兒你好生清算潔淨,再央李牛兒將屋後那罈子合座春挖出來,你羽士爺爺喝不慣我們這邊冇有力量的百益酒,須是陳年的花雕還能有些力量。”
待得中年文士一曲掃尾,少女微微嗔道:“算一算時候,羽士爺爺也將近來了,您今兒晌午還冇有小憩養身,待會兒精力支撐得住麼?”
文士躊躇著伸脫手,指尖微微顫抖,到底冇有挑選觸碰銅錢,麵上模糊暴露一絲苦澀:“存亡自有天定,我的壽數已儘,不管如何也是難以改換的。如果強行逆天篡命,怕是會有禍事降到碧恬身上,這事,就如許算了吧。”
輕風緩緩,帶來竹葉的暗香,泉邊草廬中走出一名豆蔻少女,一襲湖水綠曳地長裙,桃紅肩紗,頭頂梳著墮馬髻,發間一顆珍珠熠熠生輝,映托得本就五官精美的少女如同墜落人間的仙子普通,底子不似塵寰平常色彩。
“阿爹,茶快涼了。”
袁天罡輕撫著碧恬柔滑的青絲,一隻手還是在膝上打著拍子,麵龐古井不波,不悲不喜,口中喃喃道:“李敬軒呀李敬軒,虧你在江湖上落得一個‘通天先生’的名號,隻得算出本身的大限,卻不能推演出身後完整之事。你強行壓抑改換了天道法則付與你的運氣,平淡平生,空守一世,然後就如許不聲不響的走了,那應在亂世之劫的劫主卻要何人替代呢?你奧秘的故裡還會有人來取而代之,完成上天交予你的任務嗎?”
老道見碧恬自去籌措酒菜,便從懷中摸出九枚磨得鋥亮的銅錢,順手丟到文士麵前的琴案上:“用不消再重新卜上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