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士躊躇著伸脫手,指尖微微顫抖,到底冇有挑選觸碰銅錢,麵上模糊暴露一絲苦澀:“存亡自有天定,我的壽數已儘,不管如何也是難以改換的。如果強行逆天篡命,怕是會有禍事降到碧恬身上,這事,就如許算了吧。”
碧恬在一旁忍不住潸然淚下,文士卻抬頭喝乾了一碗酒,置琴於膝上,緩緩撥動琴絃,一滴清淚流至臉頰:“白雲蒼狗,鬥換星移,數十載恍若一夢,細思似幻似真,隻徒留苦痛傷悲罷了,且聽這一曲《半壺紗》,可否訴儘我胸中無邊的苦楚。”
輕風緩緩,帶來竹葉的暗香,泉邊草廬中走出一名豆蔻少女,一襲湖水綠曳地長裙,桃紅肩紗,頭頂梳著墮馬髻,發間一顆珍珠熠熠生輝,映托得本就五官精美的少女如同墜落人間的仙子普通,底子不似塵寰平常色彩。
碧恬此時走了過來,將案幾上的古琴撤去,換上些乾果蜜餞、筍片黑棗,鄰居家渾厚的李牛兒則捧著一甕酒跟在碧恬身後,前後籌措斟酒佈菜,恐怕碧恬累到。
碧恬冰雪聰明,早已看出父親本日去處大異於常,料定會有變故產生,固然心中悲慼,卻能夠勉強支撐。碧恬哽嚥著投進袁天罡懷中:“羽士爺爺,我阿爹他……”
少女十指翠綠,擎住一方檀木托盤,托盤中承有兩杯甘梅龍井,香芽嫩綠,碧色喜人,輕移蓮步時,杯中茶湯出現微微波紋,昏黃映出竹林、山泉、古琴、草廬,一名白衣文士端坐操琴,身後待嫁韶華的女兒俏生生含笑而立,使得這個陽光亮媚的慵懶午後變得不實在起來,就似一副飽蘸濃墨揮灑而成的山川畫卷普通。
琴音錚錚,如泣如訴,碧恬閉目靜聽,淚濕衣衿猶自不知。待得一聲琴絃崩響聲傳進耳內,碧恬方從樂律中驀地驚醒,卻見古琴端放在地,父親卻已經不見了蹤跡。
文士聽老道說出“歸去”兩個字,眼神頓時變得神馳而又迷離,抬頭望向天頂的雲朵,自言自語道:“是啊,我來到這裡已經太久太久,久得都記不起故鄉的任何人和事,也是時候該歸去看看了。”
又到了江南的梅雨時節,氛圍中到處滿盈著潮濕而又甜膩的味道。姑蘇城畔,洗墨池旁,一灣清泉汩汩流進池中,泉水流淌處生著幾叢翠竹,蔭下設有一張琴案,一名麵龐古樸的中年男人正操琴清吟,聲振林越。
一個衣衫襤褸的長鬚老道踏歌而來,手中拎著一隻漆黃葫蘆,走一步,唱一句,喝一口。也不見其行動倉猝,卻在短短的幾個呼吸間走過了十餘丈的間隔,笑吟吟的打量著微微做福的少女:“碧恬還是是這般傾國傾城的色彩,將來不知是哪家有福分的兒郎能夠將我這侄女娶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