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寢殿東偏室,一眼望去,皇上躺在禦塌上,似已昏沉不省,陳皇後、李貴妃擁於榻旁,不斷地抹淚,太子站在禦塌右邊,稚嫩的臉上掛著淚珠。高拱“嗵”地跪在榻前,密意地喚了聲:“皇上——”淚水頓時恍惚了他的雙眼,他強忍哀思,冇有哭出聲來。
“毒瘡?生瘡,也不至於要命嘛!中風,即便是坊間百姓,癱瘓幾年的有的是,何至於……”高拱像是喃喃乾脆著,以祈求的目光看著太醫,“找偏方、做鍼灸,再嚐嚐吧,務必保住皇上的生命,皇上還年青啊!我們的皇上是好皇上啊!”他扶住扶手吃力地站起家,抱拳一揖,短促地說,“隻要保住皇上的命,我給你們升職、加俸,不!還要記過蔭子!好不好?”
一盞茶的工夫,侍直太醫就到了高拱的朝房,不待他見禮,高拱就問:“皇上的病情如何?”
馮保回身對跪在太子身邊的高拱道:“高老先生,此為萬歲爺的遺詔。”
秉筆寺人馮保近前,拿出一紙揭帖,跪呈太子:“太子爺,這是萬歲爺給太子爺的遺詔。”
“東宮年幼,今付之卿等幫手,皇上,是想說這句話吧?”李貴妃問,雖腔調哽咽,卻也安閒不迫,似早有籌辦。
“元翁,皇上……生了毒瘡,又得了中風。”太醫謹慎翼翼地答。
皇上彷彿不對勁,但又不能表達,很久,隻得微微點頭,又把目光轉向高拱,兩行熱淚緩緩滾落下來,他已經冇有了一絲生機,依依不捨地鬆開了高拱的手,漸漸閉上了眼睛。
一旦提及政務,高拱俄然有了精力,調子也不知不覺高起來:“功德!老俺此舉,乃其悔禍之機,自當作績之”他暴露可貴的笑意,略作思忖,“青海建寺,就賜名‘仰華’吧。至於請賜他金字經、遣番僧為其講經,冇有不準的事理。惟差去的番僧必須得人,且報酬要優厚,令其講說以感導老俺順天道、尊朝廷、戒殺為善,即往西天做我佛如來,豈不快哉!”頓了頓,又道,“遣講僧,須用二人,若止一人,恐任其所言,彆無見證……”
“務必到潮州一行,查一查府推官來經濟的事,說不定可翻開廣東宦海貪墨案的冰山一角。若不刹住貪墨之風,恐再好的方略,也會走樣。”高拱又叮囑道,“不過廣東善後事件多而重,要掌控好,不要與殷正茂牴觸。”
高拱聞《遺詔》二字,已是抽泣,他顫抖著接過,淚眼恍惚,看不清筆跡,刹時難抑哀思,大慟不能勝,終究哭出聲來,邊哭邊向禦塌叩首:“臣受皇上厚恩,誓以死報。東宮雖幼,祖宗法度有在,臣務竭儘忠力幫手東宮,如有不得行者,臣不敢愛其死,望皇上無今後事為憂。”邊奏邊哭,言畢已是長號不能止,陳皇後、李貴妃也失聲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