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像陰魂普通膠葛不散!”高拱憤怒地把奏本往書案上一丟,“剛說能夠消停了,費事事又來了!”他知張居正特地讓他看,必是有話要說,就又把奏本往外推了推,“待叔大返來再議。”
高拱聞言,把筆往架子上一撂,道:“你說如何辦?”
高拱的肝火宣泄得差未幾了,又見張居正一副慚愧難當、委委曲屈的模樣,便和緩了語氣,道:“我說過,免得一件閒事,便是一件治道。疇昔的事,不管真假,都不提了!他拿起李貞元的奏本,“徐老的事,也該早日告終。我擬旨,明言判得太重,令改讞就是了。我再給蘇鬆巡按禦史和蔡國熙修書,讓他們務必寬解。”
“隻是甚麼?”高拱邊擬票,邊問。
中午,張居正回到中堂,高拱劈臉問:“徐老三子,判重了嗎?”
“玄翁謀國精密!”張居正讚歎一句,“時下皇上病重,人事騷動越少越好。”遲疑半晌,又道,“那麼玄翁,福建的案子……”
張居正鬆了口氣,道:“玄翁磊落!隻是……”他欲言又止,生恐再把高拱剛熄下去的火再挑起來。
承諭徐宅事,具見勉強處罰,情法兩儘之意。但此老尚在,而遂使三子蒙辜,於心實有不忍者,故願特開釋之。來奏已擬駁另勘,雖於原議有違,然愚心可鑒諒,必不為罪也。
“也罷,為了大局,隻好委曲奉法之官了!”高拱歎了口氣,“恰好山西學政缺員,就調蔡國熙去吧!徐案,轉交鬆江府勘理。”
張居正起家接過,見高拱正寫出“春台”二字,知是寫給蔡國熙的;他有話要說,恐高拱寫完了再說,又被他指責不早說,遂清了清嗓子,道:“玄翁此前已多有劄諭,可蔡國熙彷彿是鐵了心要依法行事的,居正擔憂,還會幾次折騰個冇完。”
張居正道:“記得玄翁說過,天理就是情麵。以情麵論,存翁在當局十餘載,士林謂之一代名相,國之元老。若三子係罪,竟至放逐,士論何謂?居正乃存翁弟子,不能為恩師進一言,何故自處?玄翁當國者,本與存翁有嫌,此案一旦公之於眾,士論謂玄翁何?玄翁固無抨擊之心,而必落抨擊之名,如此,誰能獲其益?”
“罪有應得!”張居正道,“若不是存翁之子,定然還要重於此。”
寫畢,他用左手舉起,向張居正晃了晃:“嗯,拿去看看。”右手提筆又給蔡國熙修書。
張居正低頭暗笑,口中道:“自當常常向玄翁叨教方略。”他順手拿起一份文牘,走到高拱書案前,“玄翁請看看這個。”說完回身往外走,去文華殿看視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