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琰悠長地站在書案邊。
若他們夫人還活著,再過不上一個時候,便會呈現在這條青石路上,由丫環婆子們圍跟著,穿戴富麗的衣裙,前來赴宴。
天光一點點傾斜過來,雨彷彿更大了些,卻猶自稀少,寥落斷續,如殘夜譙鼓,敲打著屋簷。
全麵一向守在門外,見他出來了,暴露鬆了一口氣的神情,搶步上前,遞上了早就備好的油傘。
“下去罷。”他沉聲道,神情規複了安靜。
跨出明萱堂的院門時,雨絲已然漸密,六合間似蒙了一層剔透的青紗,輕風過處,簷下的占風鐸嗡鳴不息。
“侯爺,春雨也是涼的,還是打上傘罷。”全麵低聲勸了一句。
懷恩侯章琰正與管事說話,見她來了,停下略問了兩句,得知話已送到,便命她下去了。
這也是兩家乾係好,國公府不計算,而懷恩侯也顧及著對方的麵子,陳媽媽方纔麵見國公夫人劉氏時,便已然將這層意義帶到了。
書房裡靜悄悄地,案上筆墨仍舊,裁刀、鎮紙與水中丞,亦仍舊放在明天的位置。
再往前想,也就在兩年前,府裡才辦了先夫人的喪事,眼下又要辦白事了,賀氏客歲底才產下一女,現在還冇滿六個月呢,便成了冇孃的孩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驀地抬開端來,彷彿自深思中驚醒,舉目環顧。
章琰麵無神采地超出世人,很快便來到了西配房。
陳媽媽歎了一聲,撐開了一麵青布油傘。
“是,侯爺。”全麵躬了躬身,立在原處等了半晌,見他再無叮嚀,悄無聲氣地退了下去。
他一手扶住書案,閉目很久,喉嚨深處方迸出一句低語:“發喪罷。”
回府以後,這車簾子也該換成粗麻白布的了。
章琰深吸了一口氣,抬手向臉上抹了兩下,似是終究鼓足了勇氣,上前抓起椅背上的大氅,回身走了出去。
從角門出來,懷恩侯府的馬車正停在不遠處,孤零零的青幄小車,悄立於風雨當中,四下裡不見火食,唯車簾在雨中翻卷著,說不儘地蕭瑟。
但是,阿誰每日幫他清算案牘之人,卻已經不在了。
陳媽媽漫無邊沿地想著,也不知是如何回的府,直到幾點冷雨拍上臉頰,方將諸般邪念拋開,整了整衣衿,去大書房向懷恩侯覆命。
至於更深一層的起因,陳媽媽不便說,亦不敢說。
“侯爺,大女人一向不肯歇下。”陳媽媽不知從那裡冒了出來,躬著腰低聲回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