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縱使如此,它也一向穩穩地守在那兒,從不挪動半步,直到最後,化作一灘透明的水漬,滲進泥地裡去。
為著一家嚼用,他的孃親以幫人洗衣為生,卻因一個小小的風寒病重不治,放手塵寰。
徐玠神情一滯。
吳承芳闔了一下眼。
直到嚥氣的那刻,他也一向被哥哥護在身下,哥哥還把他的眼睛也給捂上了,不叫他看自個兒挨咬。
吳承芳吸了吸鼻子。
當時的他尚還不明白,這塵凡間大多數的人與事,皆與這雪人兒一樣,終有一天會消逝、會式微,會化散在無儘的工夫裡。
此時,徐玠已然將門拉開一條細縫,見外頭立著的乃是他在內承運庫的熟人——葛堯年。
彼時的他還太小,便連這再簡樸不過的事理亦不懂,隻是純真地為阿誰再也不存在的白瘦子難過著。
院子裡空落落地,雪地上連個足跡亦無,簷下冰棱結了寸許長,雖是中午,那棱尖上卻連一星水珠亦無,顯是氣候極冷,底子化不去。
三天以後,便到了臘月二十二。
比及終究有大人趕來,把野狗打跑,吳承芳臉上的那隻手,已經冷得如同那簷下的冰棱,再如何也暖不過來了。
八歲那年,他爹不慎從梯子上摔下來,被刨刀齊根割掉了五個手指,腰也摔斷了,今後不但再也不能走路,且也落空了一雙木工的巧手。
中午未過,吳承芳便跨出了屋門。
隻是,這難過總不會持續太久,很快他便又會充滿等候,想著,等來年大雪,他爹必然會堆個更大、更標緻、更神情的雪人給他玩。
爹孃死了,無親無端,孤零零的年幼兄弟隻能乞食為生,成果趕上了一群野狗,為了護著他,他的哥哥被活活咬死了。
接下來的故事,也不過就是那樣罷了。
然後,他便會在驚慌中醒來,望著烏黑的梁頂發楞。
有甚麼可哭的呢?
更何況,這宮裡誰又不是如此?
從那一年起,柴扉的外頭,便再也冇了雪人。
“等會再說。”徐玠輕聲道,向她做了個放心的手勢,旋即撩袍起家,大步踏出遊廊,很快轉去了青石照壁背後。
不過是一些俗之又俗的故事罷了,除了讓人群情兩句,歎一聲“不幸”,一點兒意義也冇有。
若紅藥在此,亦能認出,這個葛堯年,恰是兩度領她來小院的阿誰中年寺人。
真和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