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正德“唔”了一聲,神采平平,似是對此早有所料,仰首將湯藥飲儘,擱下瓷盞,一麵拿白巾拭著嘴角,一麵又問:“倪家呢?”
本來府庫裡還備著上好的人蔘並很多藥材,都是老太爺常用的。隻那處所頭一個便被金執衛圍了起來,裡頭的東西固然冇被搬走,卻也不允家下人等取用。
兒孫合座又有甚麼用?
“是的,父親。”湯大老爺道,扶在膝上的手不安地搓動著。
換在疇前,如許的藥,府裡有臉麵的下人都不會吃。
縱使老眼昏花,如許近的間隔,他卻還是能夠看清,那玄青的帕子上,染著幾抹血絲。
在他本來的打算裡,他隻消將湯氏這條大船交予宗子湯大老爺,便可住進早在姑蘇買好的宅子,種蒔花、喝喝茶、聽聽曲兒,偶爾提點一下宗子,便可悠然地度過餘生。
湯大太太倪氏乃是倪家的長房嫡女,夙來沉穩端莊,一向執掌著府中中饋,將一應事件打理得井井有條,是個很不錯的宗婦。
但是,被人如此拒之於門外,他還是有種說不出地頹廢。
“他們……他們冇讓兒子進門。”湯大老爺麵色更加丟臉,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
他生得一張瘦長的臉,鷹勾鼻,眉骨突立。年青時,如許的表麵無疑並不丟臉,而本大哥,整張臉被深深的溝壑填滿,便顯得陰鷙深沉,特彆那垂掛著的眼皮,更加予人莫測之感。
湯正德抬手推開了,從袖中取出一塊玄青色的帕子,按住嘴角,又用力咳嗽了兩聲,方纔止住。
原覺得對方起碼也該給個表示,可兒家底子連瞧都冇瞧他一眼,彷彿不熟諳他也似。
幾近就在他收到動靜的同時,金執衛便圍住了金鸞巷,留給他反應的時候委實未幾。
那邊頭盛著才熬好的湯藥。
“是,父親。”湯大老爺彷彿有些慚愧,聲音也是虛的。
而此際,他拿著十兩一枚的紅封兒,寒微地向一名他之前絕看不上眼的校尉低下了頭。
湯大老爺抹了把額頭的汗,依言坐下,沉聲道:“父親,兒子把信送到了。”
“寶叔,你先退下吧。”湯正德倦怠地揮了揮手。
他是湯家世仆,自小便在湯家長大,見慣了繁華斑斕,現在倒是頭一次曉得,平素瞧來客客氣氣、謙遜有加的一家人,大難臨頭時,也會為了一口菜、一匙湯吵紅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