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洛神緩緩睜眸,再次說道。
江潮不複半晌前的暴怒了,卷出一層層的紅色泡沫,將她完整地包抄。
一向以來,高洛神都想將那張眼眶滴血的男人的臉,從本身的影象裡抹除而去。
她更曾經想,倘若十年之前,阿誰名叫李穆的男人冇有死去,現在他還活著,那麼本日之江左,會是多麼之局麵?
興平十五年,在她十六歲的時候,她第一次曉得了死彆的滋味。那一年,和她情同親姐弟的十五歲的堂弟高桓,在安定宗室臨川王兵變的戰事中,不幸罹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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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洛神彷彿聽到了遠處來不及逃脫的道姑們的驚駭哭喊聲和羯兵的狂笑嘶吼之聲。
但是徹夜,這江潮聲,聽起來卻也如同羯騎南下收回的地動般的鼙鼓之聲。
羯兵已經追到了江邊,大聲吵嚷,有人渡水追她而來。
很多年後,直到本日,她仍然想不明白。
“夫人,保重……”
父親老是牽著她的小手,眺望著一江之隔的北方,久久諦視。
榮康求婚不成,自發失了顏麵,今後記恨在心,次年起兵反叛,被平叛後,逃往北方投奔羯人,獲得重用。
這些北方的羯人,可另有機遇能如本日這般攻破建康,俘去了大虞的太後和天子?
那一刻,她被他撲倒在了地上。兩人的臉,間隔近得能感知到對方的呼吸。
末端,她的腦海裡,俄然又映出了另一張麵孔。
高洛神的麵前,浮光掠影般地閃過了這很多的畫麵。
“把她抓返來,重重有賞――”
白鷺洲畔,台城春深。
大家都知,羯人軍隊殘暴成性,每攻破南朝一城,必燒殺奸掠,無惡不作。現在的羯人天子更是毫無人道,傳聞曾將南朝女俘與鹿肉同鍋而煮,命座上門客辨味取樂。
她的神采安靜。
那是血的氣味。
神州陸沉。外族鐵蹄,輪番踩踏著斑斕膏腴的兩京舊地。
江水卷湧著她垂垂漂泊而起的裙裾,如同散開的一朵花兒,肥胖如竹的身子,被波流推著,在江風中閒逛。
無數個從夢魘中醒來的深夜,當再也冇法睡去之時,獨一在耳畔伴隨她著的,便是那夜夜的江潮之聲,夜複一夜,年年代月。
她劈麵前幾個還未拜彆的道姑說道。
道姑們本就惶恐,聞言更是麵無人色,紛繁痛哭。幾個怯懦的,已經將近站立不住了,整小我都在瑟瑟顫栗。
但是這十年來,無數個被惡夢驚醒的深夜裡,當在耳畔傳來的遠處那模糊的江潮聲中展轉難眠之時,高洛神卻老是節製不住本身,一遍又一各處回想著當年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