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鷺洲畔,台城春深。
此次羯人大肆南侵,榮康便是前鋒,帶領羯兵南下破城,耀武揚威,無惡不作。
當初他斷氣前的最後一刻,之以是冇有折斷她的脖子,到底是出於力不從心,還是放過了她?
“夫人!羯人已攻破城門!傳言太後陛下在南下路上被俘!榮康領著羯兵正朝這邊而來,怕是要對夫人倒黴!夫人再不走,就不來及了!”
道姑們本就惶恐,聞言更是麵無人色,紛繁痛哭。幾個怯懦的,已經將近站立不住了,整小我都在瑟瑟顫栗。
高洛神步出了道觀後門,獨行步至江邊,立於一塊聳岩之上,瞭望麵前這片將九州分彆了南北的浩大江麵。
很多年後,直到本日,她仍然想不明白。
甚麼都結束了。
父親老是牽著她的小手,眺望著一江之隔的北方,久久諦視。
道姑們紛繁朝她下跪叩首,起家後,相互攙扶,一邊抽泣,一邊回身倉促拜彆。
但是這十年來,無數個被惡夢驚醒的深夜裡,當在耳畔傳來的遠處那模糊的江潮聲中展轉難眠之時,高洛神卻老是節製不住本身,一遍又一各處回想著當年的那一幕。
高洛神閉目。
何況,高洛神自十年前起便入了道門,發誓此生再不複嫁。
最好健忘了,一乾二淨。
偌大的紫雲觀,很快便隻剩下了高洛神一人。
高洛神彷彿聽到了遠處來不及逃脫的道姑們的驚駭哭喊聲和羯兵的狂笑嘶吼之聲。
那一年,她二十五歲,合法花信之年,卻已寡居七年之久。
這個暮春的深夜,江渚之上,遠處春江海潮,如同一條銀線,正聯月而來。
當光複故國國土的胡想完整幻滅了,南人能做的,也就隻是憑了長江通途偏安江左,在以中原正統而自居的最後一絲優勝感中,徒望兩京,借那衣冠禮法,回味著往昔的殘存榮光罷了。
隻是父親大抵不會想到,她此生最後時候,如此隨水而逝。
她卻冇有涓滴的驚駭。
他的雙眸便如此滴著血,死死地盯著她,眸光裡充滿了非常的氣憤和深深的恨意。
但是徹夜,這江潮聲,聽起來卻也如同羯騎南下收回的地動般的鼙鼓之聲。
便如其名。冥冥當中,這或許何嘗不是一種讖命。
她漂泊其間,悠悠盪盪,好像獲得了來自母胎的最和順的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