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真是為了我好？”陳勵淡淡地打斷了她，視野中有著難掩的挖苦：“既是為了我好，太太又可曾問我過我的意義？太太覺著好的，我便必然覺著好麼？還是太太覺得，舉凡你謀算的，就必然是天下至理？舉凡你想要的，便能打著‘為你好’的燈號，肆意施為？”
也或者，隔案而坐的陳勵，亦覺出了幾分諷刺吧。
他俄然愣住話頭，自嘲地“謔謔”笑起來
從未有一刻如現在這般，讓她感覺發急，一顆心忽悠悠向下掉，如墜無底深淵，所知所覺，唯無儘的冷，與無儘的空。
事到現在，她手中獨一的籌馬，唯腹中胎兒。
她不敢設想，一旦冇了這層恃仗，等候著她的將會是甚麼。
“老爺這是把甚麼事兒都往妾身頭上安麼？”她直勾勾地看著陳勵，雙目泛紅：“妾身孃家人不過是美意想要幫個忙，老爺竟也覺著這是算計？莫不是在老爺眼裡，我一小我不好了，我孃家百口便都不好了麼？”
她下認識護住了小腹。
陳勵擱下茶盞，麵色重又變得暖和：“說來講去，這也不能全怪太太，到底是我本身太笨，隻曉得死讀書，滿心隻想著關起門來過我們的小日子，卻從冇想著抬開端來，好生看一看我的枕邊人。”
熱茶濺上手背，羅袖邊沿敏捷染上兩點茶漬，一絲一絲緩緩暈開，微紅的，像兩顆朱淚。
“啪”，屋中驀地傳來一聲脆響，倒是他手中的薄瓷茶盞，竟生生被捏出一道裂隙。
孩子毫不能有事。
在阿誰刹時，這個半個時候前還千方百計欲以骨肉性命算計旁人之人，已然將這一點骨肉，看得比甚麼都重。
若陳瀅在此，隻怕會感覺萬分諷刺。
“妾身這一顆內心……都是老爺。”她望住她的夫君，珠淚盈睫，泫然欲泣，“妾身嫁給了老爺，自是但願夫榮妻貴。老爺品性端方、狷介出塵，本該走得更遠、站得更高，妾身也是為了老爺好，這才……”
“周九娘那件事時，是你操縱了我，說甚麼‘趁著今兒前頭擺流水席，不若請二哥去瞧一瞧這些販子之人，體味些人間炊火，想是貳心頭鬱結便能開解’。正因有了你這句話，我才力邀他去前院兒，卻未想竟教那奸人之計得逞，二哥他也……”
柳氏的手顫了顫。
他忽地閉起眼，緊蹙的雙眉之下，是極力抑住的激烈情感。
“那你說，我當如何？”陳勵筆挺地看著火線，唇角的痙攣直漫至整張臉，神情幾近是猙獰的：“你操縱於我、棍騙於我，連我們未出世的孩兒你也說舍就說。你說你孃家人是美意，可我又安知你說的是真是假？我又如何辯白得出你哪一句可托、哪一句不成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