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雨可下得真大,一滴子砸下去,泥點子濺起老高,還冒白煙兒呢。”陸朝香斜倚著門檻兒嗑瓜子,一臉地幸災樂禍。
這大略也是她獨一能夠拿出來誇耀的了。
珍珠忙斂首施禮,複又陪笑道:“陸姑姑是宮裡的白叟兒了,我們這些外頭來的和您不能比,何時您了得空兒,給我們講講這宮裡的掌故,也叫我們長些見地。”
誰想,她那黑眸子子還式微回眼眶,中間便遞來一盞蜜茶。
她笑得鼓掌打腳、花枝亂顫,那小宮人搭訕著不說話,一把瓜子倒了兩回擊,硬是不敢往嘴裡送。
所謂伸手不打笑容人,陸朝香再是輩分大、有來頭,也不好當真給人家個冇臉。
怪不得人都不敢來呢,本來是怕珍珠見怪。
郭婉坐正了些,將銅管上的封蠟挑開,從中取出一個紙卷兒,展平掃了兩眼。
上晌時,尚是晴光瀲灩、水汽空濛,湖波樹影下,那荷花開得彆提多麼精力了,正合著那“荷花宴”的名頭,東宮諸妃嬪儘皆盛妝麗服、霧鬢雲鬟,當真是“東宮水邊多美人”,一番酒宴下來,直叫那太陽都退避三舍,生恐搶了她們的風頭去。
這說閒話兒最忌的就是無人搭腔,獨一個兒站著,也怪敗興兒的。
那小宮人如蒙大赦,一溜煙兒跑得冇了影。
“拿來吧。”郭婉意態落拓,素手半翻、雪膚纖指,倒好似半空裡開了朵玉蘭。
瑪瑙將銅管奉上,垂首退去簾邊。
這陸朝香雖隻要十六歲,一身作派卻與六十歲老嫗差相彷彿,行動愛擺譜兒,又喜傳閒話,這深宮當中,也不知她是如何活下來的,現在竟也混上了管事,也是可謂傳奇了。
郭婉“噗哧”一笑,描得長長的翠眉,挑高了幾分:“你也不消拿這話廝混,隻說你內心如何想的吧?”
“婢子覺著,夫人的話非常。”瑪瑙中規中矩隧道。
“司馬看來是出事了。”郭婉道。絕豔的容顏上,驀地掠過一層陰戾,又緩慢散去。
“夫人,要不要奴婢去外頭說一聲兒?”瑪瑙恭立榻邊,低聲相詢。
“我曉得了,不必你來管。”陸朝香“呸”地啐出口瓜子皮兒,朝天翻了個白眼兒。
她半倚美人榻,淺翠鬆竹紗裙直鋪了大半張榻,青花秘聞白羅衫鬆鬆掩著,妝慵態懶,這一問,格外埠嬌媚。
她嗓門兒本就宏亮,便隔著兩間屋、數重帳,也不能完整隔斷那聲音,零瑣細碎迢遞而來,聒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