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靜瞳孔一縮,幾近就要暴起。
“阿恕要不要去外頭坐一會兒?”陳瀅顧一顧裴恕,柔聲問道。
他一向覺得他能夠。
語罷,又是一歎。
“年紀大了,吃不得涼的,總要暖一些纔好。”他感慨道,細細吹著茶上浮沫,問:“阿恕是如何發明我的?”
聞得陳瀅之語,裴恕倒也未推拒,淡透的瞳人中,眸光暗了幾分,開口時,語聲愈沉:“我去外頭逛逛,此處交予阿瀅便是。”
那小童饞得直流口水,滾燙的餅子,抓起來就啃,含糊不清地說著“真好吃”。
清脆的童聲,餘音嫋嫋,在冗長工夫裡化作飛灰,終不複聞。
落款處未具姓名,獨一方五瓣梅花朱印。
此言方出,他又立時否定:“不,應當並非如此。方纔你說,你事前底子就不曉得是我。”
“嘩”,信箋在那掌中抖開、展平,複又推去他麵前。
莫子靜滿足地感喟,再無方纔的嚴峻算計,一派淡定自如。
她倒也想著換男裝,隻時候緊急,須趕在關城門進步城,是以穿戴這身兒就來了。
叫了多年“先生”之人,一夕間,嘴臉儘現,他委實冇阿誰興趣多看。
她對此表示瞭解。
陳瀅的視野超出裴恕,亦向他微微點頭:“是我。”
他微闔雙眸。
“先生聰明。”裴恕很乾脆地點了下頭。
“這很多年來,阿恕也不輕易。”他歎道,將茶壺擱了,又吃了一口餅:“現在我心頭巨石落地,反倒一身輕鬆,阿恕則不然。”
而真正麵對時,卻總覺無趣。
莫子靜伸開眼,安靜而遲緩地咀嚼那一抹甜香,旋即,自喉嚨深處發一聲低歎:“阿恕,你終究長大了。”
夜涼如水,此聲亦如是。
莫子肅立時渾身繃緊,放在桌下的手五指簸張,青筋根根凸起。
隻是討厭罷了。
“很都雅。”裴恕低笑道。
夜風襲來,捲起半懸的青簾,雨珠輕釦瓦簷,精密連聲,時急時緩。
而隨後,他繃緊的身材,突然一鬆,放在桌下的手,亦自扶去案上,乃至還向白瓷碟中拈起一枚紫蘿餅,咬了一口。
眼角餘光中,他瞥見一隻苗條的手,正拿起案上信封,拆開封口,取出一頁信箋。
莫子靜身形一滯。
已而水止、聲停,門外細雨中,現出兩道身影。
他凝住視野,直勾勾望向裴恕,麵色變幻不息:欣喜、哀痛、豁然、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