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了丹蔻的手指,襯著碧青氈、白紙屑,更加烏黑細嫩,再瞧不出當年挽韁縱馬的陳跡。
語罷,舉盞欲飲,不想行動急了些,手肘一晃,半盞茶皆傾在裙上,她“哎呀”一聲便站起來,滿麵侷促。
“殿下恕罪,我一時急了,真是失禮得很。”她倉猝擱下茶盞,慌手慌腳取出帕子去拭。
長公主笑容溫和,溫言道:“這又是甚麼大事兒?您且去便是。”複又提聲喚人:“來人,陪夫人去暖閣換衣裳。”
她俯身去拾紙屑。
但是,到底長公主不比兒媳,由不得她拿出婆母的氣勢來,既是對方發了話,她亦不敢再哭,收淚強笑道:“罷了,我這也是體貼則亂,倒將閒事丟去了一旁。”
讓郭衝重新做回世子?
罷了,現在的她,又那裡來的甚麼好日子?不過是苟延殘喘、一無用處的廢人罷了。
“殿下拈筆之姿,非常端雅。”
長公主鬆開眉心,端起白瓷盞,淺淺啜了口茶,低垂的眼睛裡,漾起一痕不屑。
一個奴婢罷了,便死上百十個又如何?
一時茶點皆至,程氏便端起茶盞,笑著道:“殿下恕罪,委實是吹了一起冷風,就想喝口熱的。”
長公主蹙起眉,眉心幾近擰作一團,塗著素淨口脂的唇,不著陳跡地,向旁撇了撇。
這一名的芥蒂,真是越來越重了,連她這個繼母都要防,的確有病,且病入膏肓,為了個附馬爺,把天理人倫都忘了。
“啟稟殿下,興濟伯夫人到了。”
程氏本日,亦著一身綠裙。
程氏這是拿元嘉帝的金口玉言當狗屁麼?
固然說,蠢亦有蠢的好,若推之於高位,則掌控起來更輕易,行事亦更便利。
程氏聞言,哭聲稍止,不由得內心恨一聲。
長公主略抬手:“起罷,一家人,何必如此見外?”
“快快請進。”長公主上前兩步,作相迎之姿,卻見錦簾捲起,程氏走了出去。
我呸!真真人醜事多!
也不瞧瞧那張老臉,姿色比她這做婆母的都不如,偏要端著拿著,弄出一股子高雅作派來,委實叫人作嘔。
望著滿地狼籍,長公主扯開嘴角,苦澀一笑。
天子一言,重若九鼎,錯也是對、對則更對,怎能出爾反爾?
她真是氣昏頭了。
“夫人莫要哭了,鬱氣傷身的。”柔聲勸一句,長公主一手執盞,一手提起帕子拭麵,神采淡然:“夫人此時前來,想也不是隻想在我麵前哭一場罷?有甚麼話,但說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