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表情甚好,雖是抱怨,語聲卻很鬆泛。
他抬手捏會子眉心,又放動手,再飲口茶,閒閒叮嚀:“裴恕,一時朕若忘了此事,你可得提示朕一聲兒。”
小臻身材微震,抬開端,暴露麵龐。
陳瀅的答覆,顯令小臻駭怪,她下認識抬手掩口,瞳孔微張,眸光中似多了一份生機。
這幾日,她雖是咬死不肯鬆口,隻道要與陳瀅麵談,然在心底裡,她實在很不安、也很驚駭。
裴恕“啪”一聲站起來,利落叉手:“服從。”
這是他頭一回見陳瀅在元嘉帝跟前的模樣,與他平素所見,分毫無差。
小臻似有些怔然,仰首望向陳瀅,麵上先凝著不敢信賴的神情,複又化開,轉作驚奇。
“那你便當曉得,君無戲言。”潔淨如水的聲音,一點點漾過耳畔。
世人便立在原處靜候,未幾時,儀仗煌煌而至,諸人一應跪叩見禮諸事畢,元嘉帝搶先進得殿中,餘者隨後入內。
她方纔的求證,隻是風俗使然,而陳瀅則是在提示她,既是天子陛下親口應允,那麼,來的就必然是她要見的阿誰陳大女人。
君無戲言。
而就在方纔,她鮮明聽聞周遭諸人皆口稱“陛下”,便知上座者乃當明天子,她心中懼意更甚,若非有一股莫名的勇氣支撐,她能夠連跪都跪不住。
此際,她最希瞥見到的人,就在麵前,且還特地向她點明天子陛下的存在,小臻才聚起的那點勇氣,立時消逝。
賀順安在前,兩名宮人押著小臻在後,一行人上前見禮畢,小臻便跪在堂下,兩宮人擺列在旁守著她。
本來的陳瀅是甚麼樣兒,現在還甚麼樣兒。
“謝陛下。”陳瀅從善如流,於座中躬身,複又微昂首,視野向下三十度,謹遵宮中禮節,安靜隧道:“臣女也有事兒要向陛下稟告,屆時,還要請陛下撥冗,容臣女說幾句話。”
“您……您真是盛京婦幼保健院的阿誰……阿誰店主,陳大女人?”她顫聲問。
“進。”元嘉帝啟唇吐出一字,仍取方纔坐姿,半靠椅背、兩眼微眯,神態閒適。
自進宮當日,便有人奉告了她統統,她亦曉得,本日是禦前問話。
她用力眨幾下眼,終是開口,細柔的聲線,像煙氣蕩在殿宇中:
陳瀅立時躬身:“臣女知錯。”
難怪元嘉帝曾道她“不肯有半句虛詞”。
陳瀅立時會心,起家上前,先向元嘉帝蹲身施禮,道了句“臣女僭越”,方行至小臻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