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略抬手臂,將竹傘儘傾在郭婉頭頂,眉心攏緊。
白潤淺粉的掌心,雪滴盈然,像玉蘭花上的清露。
“民女旁的不厭,最厭的便是她目中無主,不懷舊情、不顧尊卑。”她作勢虛啐一口,咬牙攢眉:“有長處有好處的事兒,她巴不得衝在最前頭,搶著抓尖兒奉迎主子,把甚麼話都說儘;若果出了事兒,她卻頭一個縮在背麵。凡是有人動了她那點兒筋頭巴腦的好處,她就能六親不認,甚麼事兒都乾得出來!”
綠漪一手扶著郭媛,一手撐高竹傘。
不過,她素知舊主愛好,單挑了竹傘,公然合用。
不遠處的廊下,散立著珍珠等幾名宮人,見她出來了,紛繁見禮。
隻是,這假人會偷聽、會窺視,紙樣皮麵下頭,揣著鬼心機。
觀雪亭外就有木架,陳列傘屐等避雨雪之物,另有極精美的一副蓑笠,以上好細蔑編就,蔥蔥新綠,瞧著就喜人。
郭婉將手在臉旁扇幾扇,複又提帕拭額角:“那就請她出去見見吧,氣候這般冷,難為她等了這好久。”
“唉,你啊――”郭婉歎一聲,目中有些許疼惜,想勸又不好勸,末端,隻轉首悄語:“且不說她,隻說你。你可還好?”
這位崔姑姑,真是小我物,一板一眼地,就像拿模型做出來的假人。
“那就有勞崔姑姑了,您多受累。”郭婉笑道,自袖中取出一角銀子,順手遞去:“姑姑本日跑了好幾趟,委實辛苦,這銀角子您拿著,買些好酒來吃,暖暖身。”
綠漪話音方落,崔玉英便悄悄抬手,翻開一線簾幕。
“你既然都曉得了,又生的哪門子的氣?”她笑,另不足情調侃:“此事我策劃已久,專等她中計兒呢,若你當真為了個不相乾的人動氣,便是我的不是了。”
在她們麵前,她的架子又搭起來,傲岸矜持,彷彿東宮寵妾。
“你們就候在此處,不必跟來奉侍。”郭婉淡淡道。
郭婉正在笑。
綠漪覷她麵色,謹慎翼翼地上前一步:“夫人是不是不舒暢?屋裡炭盆太暖了麼?”
雖無眾目睽睽,到底不好大聲,她氣得臉孔漲紅,執傘的手卻始終究穩,緊緊撐出一方寂靜,不準風雪侵襲。
崔玉英倒也冇難堪她,沉聲道:“既然夫人想出去逛逛,那便去吧,一會兒奴婢帶著那媽媽出去。”
崔玉英還是那張死人臉,伸手接了,謙謝幾句,躬身退下。
美人兒的笑靨,妍麗如花,堪與東風同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