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洛不覺有何。思考半晌,將銀箸放在案邊。微微端坐:“重澈將先生拜托於我,我誠也是不知他是何意味。但先生既入我府中,我便也是有幾分私心的。”
這模樣教貳心頭一躁。手臂彎過曲起的左腿,齊四海降落的嗓音裡帶了分粗重:“重家那廝將我捉來,既不送我入牢,也不逼我做甚麼事,隻是將我送到這處所。莫非不是你想對我作何?”
齊四海宦途如何一望可知。她也故意將他留下。隻是心中多少虧欠難休,她一樣也做好了將他放走的籌算。
他開初也有些膩煩為匪的人生,也見過那發了邀約的幾人。不是瞧他時境寬裕,以“困苦”來由輕賤他;便是端著上位者的姿勢不能放下。當然也有人誠懇誠意,可談及一寨弟兄的將來,又是敬謝不敏的模樣。內裡有江湖人士,有商賈,亦有官宦。
說罷。他又看向容洛。
此言一出。廊下兩位年事稍長的侍仆悄悄對視一眼。懷中繫著宮牌的朱纓跟著側首諦聽的行動微微透出一點模樣。恒昌在前,身軀稍彎而立。眼比賽一掠過下仆的側麵。
是很好的模樣。想來重澈也未曾虐待過他。
他在量視容洛,固然容洛也在端相著他的麵孔——與宿世無二。欣長的身軀,有力的臂膀,濃髮用葛巾草草綁係在頭頂,綢緞普通垂落在他身後。他麵龐精厲,雙眉猶似脫鞘劍刃,目中翰河沉沉,鼻高而唇薄。半敞的領間暴露些許白虎圖騰。渾身俠者膽氣。
“還是襄州惱人。”齊四海不為所動。昔日裡諸如此類的話聽得他耳旁生繭。況他當真不喜長安。傾首望向水影中的銀月,他驀地歎一歎,“此處雖好。到底是敗糜之地。”
春夜無聲。一盞盞燈籠被童仆懸上簷骨,東自西逐步燃燒起暖和的光彩。燈火,明月,星稀,水麵粼粼,世態寧靜。
將燭火交給秋夕掐滅,何姑姑悄悄笑道:“循分一月,向氏約莫是損了很多好處。幸虧急了。”
秋夕脾氣跳脫容洛已是見怪不怪。她也未將心機放在秋夕身上。挺直脊背,容洛端倪粲然:“——我望先生能留府中,為我謀士。”
秋夕這般鬼靈精怪的模樣,實在是不奇特。她早前問過何姑姑容洛婚配事件,得知容洛姻緣是最不成為人擺佈之事,約莫隻要容洛某日成心,親身請旨,這府中纔會有上一名駙馬爺。容洛對她極好,她天然也想著容洛好。在她看來,容洛到處優良,獨一美中不敷的便是未能有一名梯己的駙馬,故而對容洛婚嫁之事格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