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牆之隔，氣象大不一樣，上陽宮裡的統統都是灰色的，屋脊和牆麵是灰色的，連宮人們的眼睛也是灰色的。上陽宮外，即便隻是一條夾道，也遠比宮門以內更新鮮，更有人氣。
廊下的宮監抱著拂塵，連好話都懶得編，揚嗓道：“現下有個機遇離開上陽宮，就是去禁苑奉侍瑤庶人。瑤庶人身子骨不健旺，但陛下既然未將他攆出宮去，隻要活著一日，便是我內侍省的職責。你們中，有誰誌願入禁苑？到了那邊儘管一日三餐和煎藥，活兒輕省，另有薪俸可拿，不比老死在這上陽宮強百倍？”
殿前人輕俏的眼梢，流淌過新奇的驕貴，“似曾瞭解是男人搭訕的手腕，現在宮人也用這套麼？”
長情怔了怔，下認識轉頭看，夾道裡除了她，冇有其彆人了，以是這話該當是對她說的吧！
他裹著大氅對她笑了笑，“真和緩，已經好久冇有這麼和緩了。”
“我麼？”他答得模棱兩可，“俗世閒人，是誰並不首要。你又是誰？”
長情不能忍，她跳出去砰砰拍門，鬼哭狼嚎似的大呼來人。
如何來了這裡，不太記得了。長情對插著袖子, 站在黑黝黝的門洞前向外看, 夏天過於蔥蘢的樹，現在已風景不再, 光禿的枝椏在北風裡搖擺，搖得狠惡些, 俄然落下一大堆積雪, 淋出剛巧顛末的人一串尖聲讚歎。
到最後內侍省終究服軟了，畢竟很難找到第二個情願服侍罪人加癆病鬼的傻子，一升米就能處理的事，何樂而不為呢。
往前走，鵝卵石鋪就的空中逐步變得平坦，青磚上的蓮斑紋也清楚可見了。她放眼望，高高建在台基上的宮掖迴廊下，由東至西掛著竹簾。簾子凹凸錯落或卷或放，簾後有一人徐行而行，潔白的袍裾漸漸移過來，走到正殿前的開口處駐了足。
豐腴妖嬈的貴妃像朵盛極的牡丹，看她的眼神充滿抉剔。話倒未幾，悄悄吐了句“送入上陽宮”，她就稀裡胡塗跟著內侍走進了上陽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