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有衛家兒郎珠玉在前,她還是被這便宜阿耶晃了眼。若單論仙顏,能與衛家人平分秋色的,鐘薈兩世為人還真隻見過薑景仁這麼一個。
藥與酒都已褪了潔淨,他彷彿一隻遊魂,差點撐不起這副空空如也的皮郛,心力交瘁地往湖邊一塊大石頭上一坐,深得光陰眷顧的臉上幾近顯出老相來。
鐘薈對這類小孩子之間爭寵的把戲全無興趣,悄悄地站在一旁打量她久仰大名的阿耶。
“阿耶。”鐘薈捏著鼻子叫了一聲,方纔他們幾個已經給薑大郎見過禮,她便感覺這分外的一聲虧了。
至於二孃子,不如三娘子討喜會來事,可貴見一回還躲躲閃閃的,久而久之便不放在心上了。
但是他看著次女用那雙肖似亡妻的眼睛飽含等候地望著他,俄然有些心虛起來,不由自主往袖子裡摸,彷彿情意夠誠就能再摸出個薰球來似的。
在場世人都是一愣。隻要二孃子一臉茫然地讚道:“好詩......”
每回在販子上看到胭脂水粉和繡帕簪環之類的女孩子玩意兒,他都會惦記取三女兒,偶爾想起便給二女兒和幾個庶女捎帶一份,更多時候是全然將她忘了——約莫也不是忘了,隻是個個都有便顯不出他對三娘子的鐘愛來。作為一個常常不著家的阿耶,寵嬖女兒的手腕實在不太多的。
三個嫡女中,薑大郎最寵的確切是三娘子。大女兒從小不在身邊,談不上有甚麼豪情,三娘子年紀最小,剛出世那會兒他和曾氏豪情正和諧,幾近是他抱在手裡長大的,情分天然不普通。
“阿耶最疼我!”三娘子眼睛一亮,謹慎翼翼地接過薰球,一邊施禮一邊對勁地瞟了瞟二孃子。
“咳咳…”老太太神采更加丟臉,單那兩聲咳嗽比薑大郎剛纔那番經驗凶惡多了,枯瘦烏黑的手蠢蠢欲動,眼看著就要去抓那豹頭柺杖。
可不是好詩麼?文義淺白,雅俗共賞,連大字不識的薑老太太都曉得是甚麼意義,一張臉頓時黑成了鍋底。
但是隻不過一抬腳的當兒,這動機便如擊石之火星,轉眼便燃燒了。答允老母的事還未辦好,即便星夜趕迴歸化裡,明日一大早還得再趕返來,實在折騰;再者更深半夜,那鰻四娘獨守空閨便罷了,如若不然,他興興頭地趕去,不知算捉姦阿誰還是被捉阿誰,該多敗興呐。
那身衣裳雖是半舊的,緣邊上卻像女子似地繡了纏枝桃花,他也不著冠,隻戴了一條皂巾。那衣服非常輕軟,小風一吹便飄飄蕩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