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秦夫子瞟了眼垂眸端坐的薑悔,心中略感不測,歪著頭半眯縫著眼,作出側耳聆聽的模樣,一邊幾次點頭擁戴道,“竟有此事!豈有此理!”
鐘薈若無其事地報以甜甜的淺笑,她笑起來嘴角一邊高一邊低,兩邊酒窩一個深一個淺,微彎的杏眼裡儘是戲謔,為那張美得幾近有些有趣的臉平增了一分邪氣,倒比昔日靈動了很多。
這位秦老夫子的麵子既值得思疑,學問更是稀鬆,能夠在諸般人選中脫穎而出實是托了年紀的福。
“薑悔豎子,對我這個嫡兄挾恨在心,不但口出惡言,還將我推倒在地!”薑曇生端的是唱作俱佳,倒像是曾氏的血脈,隻不過奪目城府未學得半分。
“薑悔,你果然如此悖逆?”秦夫子捋了捋亂糟糟的山羊鬍道,“可有何要辯白的麼?”
不過主持中饋、手握束脩的曾夫人既然交代過切勿對薑曇生“嚴加苛責”,他也隻本事著性子作出誨人不倦的嘴臉,清了清嗓子明知故問道:“哦?這是何故?”
好你個不利孩子薑曇生,鐘薈忿忿地想,本想高抬貴手放你一馬,竟還先動手為強告起刁狀來了,那便怨不得我了,心念電轉,轉睫之間便定下一計來。
現在這隻枕頭不肯好好當她的安排,竟然混到人堆裡來裹亂,偏又是一個他獲咎不起的,秦夫子慪得鬍子都顫抖起來:“小娘子曉得改過已是非常寶貴,有道是“幼者必愚,愚者妄行”,你年幼無知,想來你阿兄也不會見怪於你。”
鐘薈就等著他這句話,不等秦夫子開口便應了個是,恐怕他們懺悔,一陣風似地刮到門外去了。
“小郎君慎言!慎言!”秦夫子搖著頭輕聲斥責道。
“門生無可回嘴,請夫子懲罰。”薑悔垂著頭,臉上又規複了平常的沉寂似水。
如此甄選出來的秦夫子好不好色不得而知,卻另有一癖,乃是劉伶、杜康的知己,常常是以誤事,前幾任店主就是忍耐不得纔將其辭退的。
左不過大家自掃門前雪,貴賤窮通,榮枯夭壽,都是每小我各自的緣法,這世道誰還比誰輕易呢?
薑曇生的話他天然是一個字也不信的,若叫他自行挑生徒,十個薑曇生加十個薑明淅捆在一起換一個薑悔他也不肯意。
不過隻略掃了那花團錦簇珠光寶氣的薑曇生一眼,秦夫子那一點為人師表的惜才之心就如風裡微燈草頭懸露般消逝殆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