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裡的雨更加大了,嘩啦一聲吹開一角窗子,冰冷的風吹起她的緇衣,就像小時候坐在紫藤纏繞的鞦韆上,鼻息間都是那種淡紫色的小花所收回的平淡暗香。風從耳邊吹過,揚起她的裙角鬢髮,宮女用力一推,她就高高地飛起。天空那麼近,彷彿一伸手就能觸碰到,雲彩是潔白的,就像是母後常提及的塞外牛羊,哥哥們在尚武堂練武的呼喝聲像是層層的波浪,清澈清脆地迴盪在耳邊。

內侍將門翻開,斜風捲著冷雨打在身上,酷寒砭骨。水享一隻腳踏出了殿門,半邊肩膀也露在門外。她本該走了,也應當走了,但是不知為甚麼,她俄然愣住了身子,就那麼生生地、死死地,再也跨不出一步。

人生若隻如初見,是不是就不會有厥後的刀光劍影與孽障糾葛?

“哪位也不召。”總領寺人食指與拇指扣了一個圈,做出一個皇上表情不好的手勢,“皇上已經睡下了。”

大殿內燭火搖擺,燕洵彷彿心機沉悶,揮退了侍從,仍舊在方纔清算好的書案前坐下,低著頭批閱殘存的幾份奏章,硃筆劃過明黃紙箋,收回溫和的聲響。風吹過,撩起水享灰白的緇衣袍角,暴露內裡的一雙布鞋,那法度安靜雍容,便是進宮多年的妃子也有不如。

這一天,是開元十四年玄月初四,同年臘月初九,帝都城東太吉庵產生火警,大火殘虐一天一夜,全部庵堂付之一炬。

大殿深黑,殿外倒是白雪皚皚,反射著敞亮的月光,照得四下裡一片慘白,但是畢竟有掀不去的黑,在角落裡的暗影裡剛強地盤桓著。

阿精說完以後就悔怨本身的多嘴,跪安以後便出了大殿。

燕洵又問:“你住在太吉庵?”

燕洵緊蹙的眉心垂垂鬆開,他沉默地望著她,目光那麼長,穿越了恩仇,終究語氣淡淡地說道:“你走吧。”

阿精忙道:“臣不敢。”

她並不答話,也不回身,隻是冷靜地立著。

阿精本想說吃了,可又感覺不能欺君,便老誠懇實地答道:“臣剛從陪都趕來,還冇有吃。”

領事寺人在一旁焦心腸喚著,她卻全然未動。燕洵的麵龐隱冇在繚繞的沉香當中,順著那些飄忽的白氣,看著她一身緇衣的背影,俄然間彷彿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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