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深黑，殿外倒是白雪皚皚，反射著敞亮的月光，照得四下裡一片慘白，但是畢竟有掀不去的黑，在角落裡的暗影裡剛強地盤桓著。
到底，是誰錯了？
領事寺人眉梢一挑，上前一步，攙住她的手臂道：“咱家攙著徒弟走吧。”說罷，不由分辯地便攙著她向外走。
“水享徒弟，您的麵紗。”
她也不答覆，大殿內靜得可駭，燭火照在她身上，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影子，那麼纖瘦，好似悄悄觸碰便能軟倒在地。
內侍將門翻開，斜風捲著冷雨打在身上，酷寒砭骨。水享一隻腳踏出了殿門，半邊肩膀也露在門外。她本該走了，也應當走了，但是不知為甚麼，她俄然愣住了身子，就那麼生生地、死死地，再也跨不出一步。
燕洵看著她，好久好久，方悄悄地問道：“你叫水享？”
但是，此時現在，她站在這裡，那些影象卻如同隆冬的山洪，刹時便砸碎了她影象中封印的樊籬。
燕洵隨便道：“坐下一起吃吧。”
燕洵也不強求，叮嚀宮女為他另擺一桌，阿精就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吃了小半碗粥。見他吃完了，燕洵便叮嚀他退下，阿精滿心不解，終究還是小聲地問了一句：“皇上不想曉得她去哪兒了嗎？”
大殿內沉寂如水，燕洵躺在龍榻上，合上了雙眼。
香爐大鼎內捲菸迷濛，穿戴雨青色宮裝的宮女碎步上前，抓了一把金黃色的香料撒在金爐中。
領事寺人在一旁焦心腸喚著，她卻全然未動。燕洵的麵龐隱冇在繚繞的沉香當中，順著那些飄忽的白氣，看著她一身緇衣的背影，俄然間彷彿明白了。
內裡的雨更加大了，嘩啦一聲吹開一角窗子，冰冷的風吹起她的緇衣，就像小時候坐在紫藤纏繞的鞦韆上，鼻息間都是那種淡紫色的小花所收回的平淡暗香。風從耳邊吹過，揚起她的裙角鬢髮，宮女用力一推，她就高高地飛起。天空那麼近，彷彿一伸手就能觸碰到，雲彩是潔白的，就像是母後常提及的塞外牛羊，哥哥們在尚武堂練武的呼喝聲像是層層的波浪，清澈清脆地迴盪在耳邊。
“冇有，是走了。”
已經有多久……有多久未曾記起，久到她覺得本身已經健忘了。
燕洵沉默半晌，畢竟還是語氣淡淡地說道：“不消了。”
阿精忙道：“臣不敢。”
當時的陽光真暖啊，氛圍中都是高興的潮氣，她那麼小，那麼年青，眼角清澈得像是海裡的水。她筆挺地伸著腿，跟著鞦韆一來一回地蕩高，眼睛卻順著高高的圍牆飛了出去，超出紅牆金瓦，越太重重宮闕，一向看到那扇墨漆柴門。她看到他站在天井當中，眉眼清寒，目光幽深，風吹過他的衣角，然後他整小我就像是要飛走一樣，連麵龐，都似被籠上了一層煙霧。那霧氣越來越大，越來越濃，終究被袒護在層層光陰之下，再也找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