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克羅諾斯的子嗣的本性是縱情歡樂,身為他堅毅自律,鮮情寡愛的宗子,本色上也難逃一劫。陶罐瓷瓶或許常以厚重的沉默粉飾慾念的滾油,擺脫轡頭的桀驁駑馬則不聽仆人嗬叱地比賽心儀的妃耦,被臨時按捺的情唸對傲慢的明智言聽計從,然扭捏不定的天平上冇有耐久的贏家,一旦放鬆警戒被暢旺的渴求給占了上風,荏弱無骨的戀人的臂彎也敢與板著麵孔的王者的嚴肅抗爭,直到班師回程的號角被吹響,戀戰的將軍才起偃旗息鼓的動機。
“我的陛下,”他的視線倦怠地合著,長長的烏睫投下衰弱而動聽的暗影,水潤的眸霧氣氤氳。他模糊發覺精力暢旺的丈夫再次覆於身上,強撐著祈求:“你若情願不幸不幸我,就放我跟睡夢玩去。我既不會轉眼就改了情意,也不會哄你一退就將閘門閉合,更不會指責究查你的情不自禁。再精乾的軍隊也不該戰役不息,撤退的手勢早該呈現。急雨打傷的蕉葉要自行病癒,是用再好的膏藥也消滅不了疼痛的。而最貪得無厭的采摘者也不會妄動根柢,且讓我合上雙眼吧。”
烏黑喧鬨的穹廬不讓陽光驚顫脆弱的亡魂,也讓光陰冗長得無從辯白。阿多尼斯的眼瞼都在瑟瑟顫栗,指尖卻怠倦得抬不起一絲一毫。他已是被掏空珍奇的珠盒,不斷唸的盜賊仍不放過;是被吸殆吮儘的不幸花朵,專情的蜜蜂仍在盤桓;是精疲力竭的認輸辯手,嚴肅的法官仍在不依不饒;是企圖熟睡的鶯鳥,被沉淪委宛歌吟的飼者滋擾不竭;是貨色售罄閉門謝客的店家,有不請自來的主顧肆意翻找;是位極人臣的官侯,戰戰兢兢地接管爵位封賞;是被熱火烤軟的蜂蠟,任不厭其煩的刻刀在上砥礪。
終究能放心墮入甜睡的阿多尼斯天然無從得知,就在幾今後,一株與它的兄弟長得一模一樣的紅色小花,從他的發頂悄悄地探出了頭,羞怯地含苞待放。將公事也搬到了床榻旁,無時無刻不保護著他的哈迪斯則當即發覺到了。他略作沉吟,乾脆將他們的獨子斯提克斯也喚到寢殿。
若喚了婚姻的庇護神,神後赫拉出來講幾句肺腑之言,飽受其苦的她定將婚姻視作權欲的幌子,感喟的堆積,深陷的欲壑。對陰司冥府的神主哈迪斯而言,他聽慣了不捨人間親朋血脈的靈魂的哭啼與要求,日複一日地坐擁富麗的黃金財產卻從不賞識把玩。他的身畔是罪過,卻不受肮臟侵襲。他峻厲地製定法律,整明規律,捕獲埋冇的靈魂,勘破藐小的裂縫,是無往倒黴的賢明統治者,卻在愛情的捕獲中嚐盡了苦頭,挨夠了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