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紹搖點頭,指節在太陽穴上輕按兩下,才說道:“除了稍感到睏乏以外,未曾有涓滴不適。”
太醫戰戰兢兢地說了聲是,隨後便將事情一一道來。包含承平公主俄然命人傳喚太醫、承平公主身上中了毒、承平公主命人取來那張琴、琴身上正抹著那種毒……他每說一句話,武後的神采就丟臉一分,到最後,她眼中已有暴風暴雨在攢聚。
那位戴著冪籬的夫人嗤笑一聲,道:“臨川公主一聲清明淨白,到頭來竟要以死明誌。她是承平公主的姑母,還不敷讓承平公主開罪麼?”
承平側頭望了薛紹一眼,道:“姻緣。”
她指著府令,喝問道:“此琴是何人所贈?”
武後接過禮單,逐行逐字地看去,麵色垂垂沉了下來。她冇花多長時候就找到了那張焦尾琴,也找到了送出那張焦尾琴的人:臨川公主。
時下已經是初冬,薄雪紛飛,草木式微,連河麵上也結了厚厚的一層冰。如果此時出去,恐怕找不半點翠綠來踏,隻能是踏雪踏冰了。
太醫亦唯唯應下。
承平轉頭望他,昏黃的聲音中透出些許笑意來:“可好?”
承平尚未發話,中間的府令便已失聲說道:“琴、琴上有毒?!”
府令哆顫抖嗦地從懷中取出了那份禮單。
固然方纔她們未曾說過承平公主半句好話,但背後群情彆人,總不是甚麼功德。更何況她們群情的配角之一,已不知站在身後聽了多久,又聽到了多少。
薛紹停下腳步,凝神望著承平,等待她的下文。
承平心中不知轉了多少個彎,但麵上卻涓滴不顯。她曉得這位表兄權欲極重,為人也有些不擇手腕。如果同他沾上乾係,哪怕隻要一星半點,都是大大的不妙。
兩位太醫麵麵相覷,終有一人答道:“臣等願竭力一試。”
本來,是他。
太劃一薛紹替她抹完藥膏,才含笑望著他說道:“你本日倒是起得遲了。”
承平垂下目光,低低應了聲是。
武後目光一一掃過四周的來賓。被她目光掃到的人,全都訥訥地低下頭去,不敢看她。武後目光轉了一輪,又重新回到了承平身上,對她說道:“那位宗正卿,你原也認得,你也能夠信他。”
那位夫人目光一緊,卻仍然垂首答道:“本為柳氏女,現已嫁為崔氏婦。”
冪籬之下,她的耳根已垂垂紅透,心跳聲亦有如擂鼓。
一縷幽然的香氣從焦尾琴上散逸出來,有些像是桐香,但細細辯白以後,卻又不像了。太醫們謹慎翼翼地在手上疊了帕子,又謹慎翼翼地取出那張焦尾琴,然後用了銀針滴露等等龐大的手腕,折騰了約莫兩刻鐘以後,才又麵麵相覷地互望一眼,道:“此琴的琴身上,確切抹過一層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