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漸漸合上了眼睛，麵前一片鋪天蓋地的紅，就像她出嫁那日，鋪滿了半座長安城的紅。
隻因為她是女子，以是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帶了原罪。
天子站起家來，喚道：“高力士。”
承平公主反問道：“我不姓李麼？”
越像那小我，她就越對他狠不下心。
她漸漸倒了下去，酒杯砰地一聲摔落在地上，濺了一地的細碎白瓷。
塵封二十年的影象被鮮明翻開，裹挾著春季肅殺的冷風，劈麵囊括而來。承平記起那一日長安城的滂湃大雨，記得那一日天後嚴肅的旨意，記得那一日……
天子欣然立了半晌，衝金吾衛點了點頭，而後帶著高力士分開。
“我嫁給薛紹時，曾將阿耶阿孃討過一道明旨：不管將來做錯了甚麼，都罪不及夫、子。你父親過世，大兄又早夭，這道旨意便留給你。至於天子認不認，我做不了主。”
而他們身後的那位鎮國承平公主，一樣也活不了多久了。
承平公主公然不再多說，隻是悄悄地望著屋外的滂湃大雨，眼中透出一點哀思之意。
“他……是被活活餓死在了河南獄。”
屋外下著滂湃大雨，屋內卻還是燃著嫋嫋檀香。一幅烏黑的宣紙攤開在案幾上，濃墨肆意傾瀉，流瀉出一派恢弘的江山氣象。承平公主一身大紅盛裝，手執長鋒紫毫，一筆一劃地在紙上題字。她的字秉承則天天子，一樣的金石詞訟，一樣的勁峭崢嶸。
深切的絞痛從腹中傳來，疼得承平一陣一陣地發冷。
天子輕咳一聲，看也不看薛崇簡，沉著聲音說道：“姑姑還是自裁為好，免得侄兒動用這些粗暴的金吾衛，又要惹得姑姑不快。”
天子想了半晌，竟然答不上來。
但是那小我，卻再也回不來了。
承平仰開端，豆大的水珠順著臉頰滾落，也不知是雨還是淚。
案幾旁跪著一個錦衣青年，眉頭深鎖，脊背挺直，恰是天子少年的玩伴，立節郡王薛崇簡。
他越長大，就越是像那小我。
“我前後替代則天天子、先帝、上皇措置朝政，安寧民氣，從未有過不對。”
他的聲音異化在滂湃大雨中微不成聞，恰好又顯得如此理所該當。天子當真地想了半晌，才又說道：“姑臨時放心上路，朕會令大唐成為古往今來最強大的亂世。固然朕很想讓姑姑看一看，這江山在朕的管理下如何蒸蒸日上。但眼下，倒是不成。”言下之意是，姑姑您必必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