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賈母表情不利落，連茶也吃得少了，整整一天下來，不過零散的三五個茶盞，江菱一會兒便清算完了，將茶杯一字倒扣在架子上晾乾，聽著丫環們在身邊低言細語：
“林女人又使小性兒了，說是不肯喝藥，紫鵑勸了半日呢。”
林黛玉說完，又悄悄地咳了兩聲，再次叮嚀道：“千萬莫要弄錯了。”
不出料想地，林黛玉正歪靠在榻上，皺著眉，瞪著麵前的藥碗，一副極痛苦的神采。
上一回江菱上街，還是她方纔穿到紅樓夢裡的那一天，衣衫襤褸，眼冒金星，來不及看這人間的氣象。這回好不輕易出一趟府，她便成心放慢了步子，想細心看一看這人間的風土情麵。
遵看管家媳婦前幾日的叮嚀，她除了賣力賈母房裡的洗濯之事，以及替林黛玉跑跑腿以外，再冇有其他事情需求做了。昨晚她單獨守了大半夜，是以明天白日，便有大半日的時候來安息。
“比如東府那位奶奶？……”
這是江菱第一次踏上賈府門後的大街，也是她第一次去城裡的繡坊。
江菱細心想了想，以為應當是那一片白光的原因。方纔在回到季世的一頃刻，以及重返紅樓的那一頃刻，她都看到了一片殘暴的白光。白光過後，便置身在了另一個天下裡。如果必須有甚麼東西，能將她身上清理得一乾二淨的話，獨一的能夠性，便是那一片激烈的白光了。
現在是半夜時分，除了守夜的丫環們以外，其彆人多數已經睡下。在確認了外間無人以後，江菱便走到內裡院子裡，抓了一把灰塵灑在袖口上，又一瘸一拐（少了一隻鞋）地走回了屋裡。
舒舒暢服地歇了一覺以後，江菱起家換了衣服，又回到賈母屋裡當差。
“莫不是嫌藥太苦麼？我傳聞女人本日剛換了藥方，往裡頭添了一味黃連、一味蛇膽。”
江菱腳步微微頓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地往前走。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她端著茶盞和托盤，從兩個小丫環身邊走疇昔了。那兩個小丫環縮在架子底下，正用抹布一下一下地擦拭著桌角，肆無顧忌地群情著東府裡的事兒，倒真像是兩個不怕死的。
這街道上的男人，大多穿的是長袍馬褂，服色皆從清製。
江菱不言不語地聽了一會兒，將茶盞在架子上整齊地一字排開，等杯壁上的水珠漸漸蒸乾。趁著這段閒暇，她又去了林黛玉居住的碧紗櫥，預備將林女人用過的硯台一併收回來，洗濯潔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