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這纔算見地到關夢柯脾氣,想著太病院的醫官受邀過到侯門公府裡時也未得如此。但關夢柯編《本草》,集醫方惠百姓,朝廷征召也謝辭不就,安閒遨遊,公然真正有大本領、大才氣之人固有其脾氣古怪,不是那平常所謂名醫可比的。因而又對章回高看了一眼,心下裡策畫他必有平凡人不曉得的要緊關聯,醫者有拯救複生之能,倒要更加設法靠近了纔好。
林如海便低頭考慮計算,道:“這蘭哥兒也好有十歲了罷?卻不知才學如何。”見王嬤嬤現出難堪難堪色彩,遂便笑道:“罷了,不是問你――這個想也不是你能曉得的。隻是那府裡,都說公子小爺中誰書念得最好些?”
林如海頓時就發笑,腳直顛了幾顛,說:“這話混鬨。老爺太太房裡的事情,如何就傳得滿府?”又想了一想,向王嬤嬤道:“現在家來,你還是管著大蜜斯屋裡。有甚麼不曉得的,直管問伍嬤嬤;再有拿不準的,直接來回我。再有,此次從都城那府裡來的,不拘男女,把名字、出身、在那府裡都做甚麼、每月多少例錢、先前有冇有跟出過門,統列一張票據出來。跟大蜜斯的不準落一個,跟賈家璉大爺的,你曉得一個就算一個。寫好了拿給伍嬤嬤。就止這樁事情,去吧。”
一時用畢,漱口。這廂賈璉、章回等也都吃好。世人重又坐到一處,喝過茶,又說了一會子話,關夢柯就催林如海歇晝。黛玉、賈璉、章回各自起家告彆。林如海也不虛留,就令都去歇息。一時泊月堂世人散儘,隻留林家管事老仆的伍生並兩個小廝在堂下服侍。林如海也不說話,隻將身倚在榻上,合了眼冷靜深思。
這小佛堂就在桐花院後的一個小套院。也不大,止一間正堂;屋前有一帶紫竹環繞,院裡有一窪半月淺池,並有一條半尺寬的放生渠通到內裡河溪。佛堂裡頭正前供的是一尊黃白玉的彌勒,坦胸盤腿,笑容可掬,乃是林家五代的家傳世供。本來當年世祖天子龍潛之時,林氏先祖佐之以謀,屢建奇功,為賊逆蔡驤深嫉悔恨;一年腐敗回籍祭祖,被蔡氏設想,要掩殺於償還途中。倉促之際,奔入土廟,藏身彌勒供桌下一夜,直至天亮世祖援人趕到方纔得出險境。故而世祖正位,林氏得爵後,便為擴修古刹、重塑金身,又在自家建小佛堂、請彌勒像供奉。黛玉小時也被林如海帶到此處報告先祖事蹟功德,現在想林如海大病能夠得愈,亦可見神佛先祖庇佑,故而一發恭肅神情,拈香祝禱、誠懇禮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