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有嬤嬤仆婦出去講二老爺、三老爺並兩位太太,另有黃肅都在門外,問章太夫人的安並請見。太夫人先看一眼黃幸,才道:“叫都出去,大冷的天,彆凍壞了。”又命人說,“叫家裡少爺、女人們都來,與林家叔伯行個禮。”
林如海道:“英哥兒?莫不是十四歲退學,轉年就考出舉人,且還是第十九名的?當年接到大母舅手劄,言辭中再是歡樂不過。”
黃肅忙問:“甚麼事好笑?我可曉得?”一麵說,一臉孔視章回。
擺佈早有嬤嬤仆婦回道:“三爺並三太太早到了,正在外頭門廳下候著。二爺與西四牌坊的肅大爺在前麵書房裡論文談詩,已經去報請了,未幾時必到。”
本來這林如海神態清雋,目朗眉長,人卻極肥胖,現在身上袍服未換,層疊壘摞,竟有不堪衣之感。見章太夫人體貼,林如海忙笑答:“姨母體貼。外甥原自來如此,倒叫長輩擔憂了。”
《隨園詩話·卷七》:餘雅不喜杜少陵《秋興》八首;而人間耳食者,常常讚歎,奉為標準。不知少陵包涵地負之才,其佳處未易窺測;此八首,不過一時髦到語耳,非其至者也。如曰“一係”,曰“兩開”,曰“還平常”,曰“故飛飛”;風俗大重,毫偶然義。即如韓昌黎之“蔓涎角出縮,樹啄頭敲鏗”;此與《一夕話》之“蛙翻白出闊,蚓死紫之長”何殊?古人將此學韓、杜,便入魔障。有學究言:“人能行《論語》一句,便是賢人。”有紈挎子笑曰:“我已力行三句,恐未是賢人。”問之,乃“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狐貉之厚以居”也。聞者大笑。
黃幸、林如海等先向裡間謝過太夫人安排,這才安坐,酒助談興,評文論史,嬉笑怒說。黃肅見這一桌上,黃幸深沉詳確,黃平博聞廣識,黃年才情敏捷,林如海則是前科的探花,經史子集無有不知,且皆是能言善道,更兼又有親戚情分,百無忌諱,心胸大暢,直說的口若懸河,舌燦蓮花,手舞足蹈,已而失色。一麵大喊道:“快哉!快哉!與如海一席辯,賽過與睿秋老兒百次!懷英倒酒!看我與探花公再激辯三百回合!”
黃肅不爽道:“便你有這些囉嗦。弟子倒管起教員喝酒。象小子便再冇那多話。”
黃肅聞言,頓覺無趣,悻悻道:“這有甚麼好笑?”見章回不答,一旁黃旻、黃晟等卻不住地目視於他,臉上顯出迷惑奇特之色。黃肅心知有異,忙扯住自家門生:“另有甚麼話,且都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