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湛寫了一個多時候的字，從楷書換成行書，再換成草書，心機卻越寫越亂。他袖子上不慎沾了些墨汁，方纔換了件兒袍子出來，就見小桃紅捧著盤子從南閣子外出去。
“好了。彆整天喊打喊殺的，當真殺了人，你不見得會有多痛快。”何湛握住寧左的手，但願能讓他安靜一些，“你不是一向想做陶瓷玩兒嗎？明天我帶你們去京窯逛一圈。”
寧晉方纔燃起的那點高興的火焰被冷水澆了個透辟，他滿身的血液彷彿都停止活動了，手腳僵在原地，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極其嘶啞：“三叔...就如許討厭我麼？連我煎得藥都不肯喝？”
“即使三叔再討厭我，也不該輕賤本身的身子。”
寧晉渾身一震，抬起的小臉煞白，他不敢信賴三叔會說出如許的話。他如何能說出如許的話？
寧晉低下頭，眉眼處一片暗影，讓人看不見神情。他的五臟六腑都像被狠狠絞在一起，疼得讓人喘一口氣都難以忍耐，他低聲說：“今後我不會再碰您的藥，也不再惹您膩煩...”
何湛：“...”他就是不想喝罷了，跟寧晉有甚麼乾係？寧晉還在外頭聽著呢，你們不關鍵我啊！
他走到桌子旁，看著藥碗裡玄色的藥汁，還未喝，那苦味就麻了他的舌根。何湛活這麼多世，存亡都不怕，就怕疼怕苦怕打雷。他說：“端下去吧，我不想喝。”這藥太苦了，苦得他噁心，並且他已經好得差未幾了，這些都是進補的藥，少喝一頓又不會死。
傍晚的風有些涼，吹在何湛的身上，讓他肩膀上的傷處模糊冷痛。南閣子外隻要何湛和寧晉兩小我，站著的是何湛，跪著的是寧晉。何湛明白他們二人易位也不過就幾年的事，故想勸寧晉站起來，但說話的語氣如何聽都有些刺耳：“跪著有效嗎？”
“晉兒...知錯了...”比起被趕出去，認錯又算甚麼？寧晉說：“我能夠把《浮雲小記》抄二十遍，三十遍，求三叔不要趕我走。”
小桃紅見何湛肯接下，內心為寧晉悄悄歡暢，點頭說：“好，少爺肯喝就好，那奴婢就不打攪少爺了。”
“少爺...”小桃紅再進一步。
她說這話的意義，何湛難道不知？他往外窗外望瞭望，寧晉公然還跪在那邊。
他興沖沖地出來，卻瞥見何湛正將那碗藥汁倒在小孟蘭花的花盆裡，他皺著眉，臉上滿是嫌棄，彷彿端著的不是一碗藥，而是令他討厭至極的臟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