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朝食,叮嚀下去便可,太後並未走遠。
天人交兵,心跳如擂鼓。唐瀠終究借來幾分勇氣,怯怯地抬眸看向太後,欲從她的麵龐中洞悉些微有彆於昔日的神采。太後專注於敷藥,待將木棒擱在藥盞中,她空脫手來高挽褲管,一層又一層地捲上去,再往高處,倒是……大腿內側了。
好笑,卻又可悲得很。
風雪夜,心中巨石懸而未落,入眠不得,她便起榻寫字。
……
傷在那處實非唐瀠所願,但是傷都傷了她還能如何?昨日,是青黛給她上的藥,除了藥膏刺激傷處的疼痛外,再無旁的感受。但是眼下,她真逼真切地感遭到太後冰冷的指腹時不時地掠過本身的大腿內側,挑逗起心間的□□餘燼,隻待複燃。
案幾上一盞鶴嘴銅燈,將紙間清秀的黑字映照在暖黃暈靄的亮光中。唐瀠手執紫毫,剛柔得濟的筆尖行雲流水般寫就翩然超脫的字體,開初筆力穩妥筆鋒正勁,垂垂地,字與字之間便憮然地狼籍起來,俄然窗外寒鴉嗚啼,手腕隨之驀地一頓,汙漬落下,手跡輒廢。
忍冬問道:“殿下,翰林院的衛大人,本日需召見麼?”昨日,太後提過一句,她便記下了。
“嘶――”傷處驀地劇痛,唐瀠蹙眉,倒吸了口寒氣。
唐瀠現在纔想起,醫官診治時便叮囑了青黛,傷患之處每日遲早敷藥兩次。昨日阿孃雖未親來看望,內心何嘗不在惦記取她,先垂詢醫官,繼而又將這等連她本身也忘得乾清乾淨的嚕囌事情都緊緊地記在心中。
太後的腳步停滯下來,膠著在地上普通,很久後才淡淡道:“無需了。”
朝野早早地逼她冊夫納君,概因先帝無子無嗣乃至國本不定朝政停滯,故而不欲她步厥後塵。此番她先將丟失寄名鎖之事傳開,繼而墜馬負傷,待寄名鎖合浦珠還,再請了緣入宮暢談佛法,藉以向表裡表白――非我不肯冊納,實是身處佛家,諸事需循佛理,此時不宜破戒婚嫁。
太後望著庭苑中的海棠還是,隻悄悄點頭,倦於言語。
太後淡淡瞥她一眼,並未說話,隻是複又將她欲蓋彌彰的衾被翻開來,接過宮娥手上的藥盞,用醫用的木棒挑了些許淡綠色的藥膏,敷抹在一條條觸目驚心的傷痕上,力度輕柔得彷彿細紗拂過,留下陣陣如夢似幻的涼意。
有得必有失,這世道偶然候確是公允得很。
夏季的夜晚說短也短,說長也長,短不過更漏聲聲催人醒,長不過白雪皚皚侯人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