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重陽滿心愁悶,本來“回籍”的那點雀躍與即將見到血脈族親的模糊等候也煙消雲散。他因為早產身子病弱,看著比實際春秋略小,實際已經十二歲,天然曉得嫡庶之彆。雖說生而喪母,可從小與“爸爸”相依為命長大,父子情深,要不然也不會為了“爸爸”的念想就千裡迢迢回到陌生的故鄉,可這剛到故鄉,好好的原配嫡子這一返來就成了庶子?
桂重陽看著麵前婦人,想起“爸爸”提過的舊事,莫名有些心虛,躊躇了一下,估摸著婦人的年紀,摸索的問道:“但是……大伯孃?”
“大伯孃?”那婦人聞言一愣,先是一愣,隨即掩麵而泣。
那少女愣住,就聽到跟著混亂的腳步聲,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挑了簾子出來,眉心深深的川字紋,帶了幾分愁苦,三步兩步奔到少年跟前,紅著眼圈,問道:“你說甚麼,你是誰?你送誰歸家?誰返來了?”
說話的是個花甲之齡的黑麪老太太,身上穿戴洗的半新不舊的褂子,精力健碩,走路帶風。她打量著少年,內裡眉頭皺的緊緊的,待看到他肩膀上小白貓時,滿臉的抉剔與不喜更是毫無諱飾。
那婦人已經止了哭聲,神采灰敗,由少女扶著跟著老太太進了屋子。
現下是永樂十九年蒲月,桂遠病故不敷週年,桂重陽身上還帶側重孝。
桂重陽被哭的發毛,心中猜想著這婦人身份,更加客氣,增加了幾分恭敬:“那是三伯孃?”
老太太年青時脾氣火辣,嫉惡如仇,雖說人死為大,可另有“父債子嘗”之說。隻是麵前桂重陽十來歲年紀,身子骨看著也不健壯,失父失母的孤兒,千裡迢迢返來,讓人如何應對?
這幾間破屋子,自不會入他的眼,但是有“爸爸”遺命在,回家是他的第一個任務。
桂重陽想起“爸爸”曾說過家中有兩位親伯父,此中大伯父叔伯兄弟排行動長,已經結婚;小伯父叔伯兄弟排行行三,當年有個未過門的未婚妻,另有排行動二的堂伯父、為五的堂叔叔是叔祖母家的。
桂重陽並不想以偏概全,可也不會真的認下庶出身份。麵前婦人守了這麼多年空房,孝敬發送了桂家祖父母,獲得桂家祖父母與桂家親戚的承認,在世人眼中就是桂家媳婦,但是那樣的話,帶著嫁奩嫁給桂遠,為桂家傳承血脈死於產關的另一個女子算甚麼?
麵前老中青三個女人都望向桂重陽,倒是設法各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