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娘不見蹤跡。院中心穿戴白麻衣,玄色粗布褲子的三十多歲中年人蹬著單輪軲轤,頭頂一坨麪糰,雙手揮著弧形削刀削麪。跟著喝采聲越來越響,中年人雙臂舞動如同兩團旋風,直至化成兩團淡淡的影子,根本分不出哪是胳膊哪是弧形削刀。一條條是非厚薄幾近完整不異的麵片從他的頭頂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形白線,如同流星趕月精確地落進身前三米的鐵鍋。更妙的是,麵片落水底子冇有濺起任何水花,像一條條矯捷的白魚,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入水,在沸騰的鐵鍋沉浮翻湧。
侯徒弟名聲大噪,聞名而來的肄業者絡繹不斷。不過這門絕技實在難學,傷害性太大,選徒有“天禿、個矮、品端、指短、腰細、腿彎”六大刻薄端方。久而久之,這門絕技竟然失傳了。
“食色,性也。”月餅點頭感喟,“南少俠活得挺實在啊。”
這個行動實在是驚險標緻,力度、機會拿捏得分毫不差,月餅都忍不住鼓掌喝采。
七
“彆光想著彙集素材,”月餅拉著我揀地兒坐下,“閒事要緊。”
麵徒弟本就姓候,臉上刀疤累累活脫脫個猴臉,隻在慶壽時發揮,故此稱為“靈猴獻壽”。
當今也有麵徒弟按照古法苦練,可惜隻能學其表而失其魂,終歸是個大要工夫。
我對各地風俗很有興趣,這類刀削麪的做法有個俗稱“靈猴獻壽”,古時隻要大戶人家的尊者過生日才氣見到。山西太行山產猴,耍猴人捕幼猴練習,演出猴戲混個餬口錢。一名候姓麵徒弟看了猴戲心有所悟,仿照猴子蹬車,頭頂壽麪,苦練十餘載,削斷了兩個手指,半個耳朵,頭皮、臉部更是傷痕累累,才首創出這門絕技。
我正想回兩句,隻見麵徒弟將最後一塊麪團削進鍋,光禿禿的腦袋冇有丁點兒麵痕,雙腿曲折繃直,“鷂子翻身”從軲轤躍起,空中翻了個180°,眼看著就要腦袋著地,門客們“啊”地驚叫。麵徒弟雙臂探出,弧形削刀頂著空中,擰著麻花腰又轉了180°,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落地,雙手持刀抱拳揖了個圈。
酒娘從院北的矮房排闥而出,笑盈盈地環顧一圈,眼波傲視包涵,門客們頓時鴉雀無聲,都有種“酒娘看到我了”的欣喜。
冇想到,在這條陰街,這間詭異的“杏花村”飯店竟然能碰到,也算是一件幸事。
炸雷般的喝采聲轟但是響!
鐵鍋熱氣蔚然,升騰著團團紅色水霧,水泡“咕嘟咕嘟”冒個不斷,“啵啵”分裂,煞是都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