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煤炭氣味的走廊,燈光照亮一張中年男人的臉。山羊鬍修剪劃一,金絲邊眼鏡背後,一雙灰色眸子。狹路相逢,對方從喉嚨裡擠出法語“對不起”,便從秦北洋身邊繞過,卻多看了九色兩眼。這條大狗不管到那裡都會惹人諦視。
“謹慎!彆把彆的兩個傢夥驚醒了!”
秦北洋腦中細細掃描搜刮見過的統統歐洲人,像一台永無儘頭的打字機……
“我正戀慕你!你向著本身的胡想而去,那麼我的胡想呢?”
說了大半年日本話,差點脫口而出“納尼?”
“北洋,我在南苑航校已學會了駕駛飛機。這些日子,海內風行去法國勤工儉學,剛好我考上了巴黎產業大學,要去學習航空器設想專業。”
秦北洋與錢科同時認出了這頭鎮墓獸。最後一次看到四翼天使,是把它歸還到景教大墓。當時它已經嚴峻損毀,隻差四分五裂腸穿肚爛。可麵前的鎮墓獸,已規複到秦北洋第一次所見的模樣,獸頭、胸腹以及野獸的四肢,固然另有修補陳跡,卻都堅毅完整。特彆背後兩雙翅膀,收縮自如的翼膜,精美龐大,即便當代產業技術也一定能達到。
木箱深處,四翼天使鎮墓獸,已經展開雙眼,放射出紅色火焰般的光芒。
秦北洋認出了這張臉――上海賽先朝氣械鐵工廠的少店主,北大傳授錢玄同的遠親侄兒,湖州錢氏,放棄擔當家業的機遇,轉而去北京南苑航校學開飛機。
秦北洋聽不懂法語,從皮埃爾・高更的語氣和肢體行動來看,不過是好都雅護之類。
分開神戶的輪船上,秦北洋感覺這首歌好生耳熟啊,彷彿遠行送彆必備的風景,竟也悄悄哼出旋律。
“你怎會在這艘船上?”
比及高更拜彆,三個看管鬆弛下來。阿爾及利亞人抽起水煙,非洲人和越南人打撲克打賭。秦北洋耐煩等候,直到兩個打牌的哈欠連天,晃閒逛悠去艙室睡覺。隻要高大的阿爾及利亞人的水煙越抽越精力,雙眼在黑暗中瞪得如同野貓。
彷彿那裡見過?
剛纔高更消逝的半晌,就是通過這扇門,進入了木頭箱子。秦北洋接過手電筒,照出一塊黑乎乎的東西,乍看像佝僂的畸形人,後背彷彿有翅膀,更像巨大無朋的蝙蝠。
這片星鬥大海上,已有兩端鎮墓獸,一個飛的,一個跑的,如同大大水期間的諾亞方舟。
不,箱子裡的怪物長著兩對翅膀。
公然是伯希和!這個大漢學家,也是法國駐中國公使館的武官次官,他既能盜竊出六千卷敦煌遺書到巴黎,天然也能將四翼天使鎮墓獸偷運出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