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淩晨，火車駛過京津鐵路，蒸汽機瓜代放射吵嘴濃煙，彷彿高山飛翔的巨龍。
葉克難暗自思忖，這孩子必定要為皇陵乾一輩子，可惜！可惜！
“你射中必定要去的處所。”
顛末幾座龐大的陵墓，很多光著膀子的民工，拉著一車車石料與木頭，看來又有一項浩大工程。群山裡呈現一片大工地，便是光緒帝的崇陵。中間另有崇妃陵，庚子年被推到紫禁城水井裡的珍妃正等著下葬。
馬車趕了三天三夜，第四天午後，來到保定府易縣山區。除了下車撒尿拉屎，小庚未分開過馬車半步。葉克難一樣憋屈，堂堂六扇門傳人，大清國警界精英，弄得像《水滸》裡押送放逐犯人的公差。
“您看看！”
到了攝政王府門口，一輛西式四輪馬車已備好，雄渾的公馬噴著鼻子，馬車伕一派歐洲打扮。車廂裡清算得乾清乾淨，葉克難和仇小庚麵劈麵坐。馬車向西奔馳而去，都城風景垂垂恍惚，很快又回到蕭瑟田野，這些年饑荒各處，天子腳下也不能倖免。
墓道兩邊點著燈，與設想當中分歧，並非筆挺深切，而是螺旋形彎曲折曲的。盜墓賊若想挖到墓道口，絕非易事。走到第一道墓室門前，兩塊重達千鈞的青石板，各雕一尊菩薩立像，形狀一男一女，男的威武雄渾，女的慈眉善目，都是絕世佳構。跨過墓室門，葉克難的右手在顫栗，仇小庚卻並未惶恐。第二道門，仍然兩尊菩薩，唯姿勢略有分歧。
顛末西總布衚衕西口，劈麵有個大牌坊，四柱三間七樓寬近五丈高兩丈，東西高出東單北大街。仇小庚在牌坊下繞了兩圈，看到漢文、德文以及拉丁文，竟是光緒帝公佈的報歉書，為庚子年在此處遇害的德國公使克林德致哀。
燈光照亮仇小庚的臉，九歲男孩下認識地擋臉，但被葉克難一把揪住，麵孔對準秦海關。
這裡是你真正的家，射中必定之地。
仇小庚下了馬車，西望太行山脈紫荊關，北枕永寧山，層巒疊翠，鬆柏漫山遍野，古易水發源於此……如同在腦中畫下一幅完整的輿圖。他想起兩千多年前，古燕國的風蕭蕭兮易水寒，不由也有慷慨悲歌的念想。荊軻刺秦王所獻的督亢輿圖，恰是描畫這一帶的山川情勢。
“呸呸呸！”葉克難向車廂四周張望，“這類事不要胡說，謹慎被人告發！”
秦海關雙腳發軟，喚出這日思夜想的名字，細心打量男孩的臉――這骨架，這表麵，這眉眼，特彆目光裡彈出石頭般的倔強，果然跟本身是一個模型裡刻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