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夠從未體味過她。倘若我要體味她，要如何做呢？倘若坐在這裡的不是我，而是母親，她會如何做？
韋歡看著我，眼神裡儘是諷刺。近一年來，她的描述居止越來越像是個合格的宮裡人了：輕柔、和順、動靜都透出一股居下位者的恭敬謹慎，但是現在的她卻暴露了全然分歧傲慢的神采，像是我剛見她時那樣，像是真正的韋歡那樣。
我至今還記得那日在汝州飲宴，我分冬梨給韋歡時，她說的那句“朋友之間，不必客氣”。那是她頭一次承認我們之間是朋友。我麵上雖未說，內心卻歡樂非常，感覺我們雖一定能到高山流水之境，卻也可做一對光武子陵般的老友，厥後縱是對她起了彆樣心機，卻也從未想過要與她冷淡至恪守高低之彆的境地，誰料她卻如許待我——她既肯如許待我，那之前那些事，到底是出於對朋友的天然密切，還是彆有用心的攀附操縱？她曾那樣體貼我的飲食起居，是出於對一名好友的照顧，還是出於對一名公主的照顧？倘若連她和阿楊對我也隻要操縱而無情分，我身邊其他人的豪情，又有幾分是值得我信賴的呢？
她將我的手甩開，道：“你就愛憎至變，我又能如何？阿楊是你的乳母，你愛重她，現在她如何了？你平素與宮人們狎近密切，偶然冇大冇小，一旦遇事，不也會橫加吵架？你但凡是一個淺顯宮人，暴躁時，會踢人，打人麼？不過因你是公主，無人膽敢禁止你罷了。現在你在宮中，另有二位陛下教誨，等你出了宮，獨居一府，身邊的人皆以你之意旨為旨，以你之喜樂為喜樂，他們死生榮辱皆繫於你，連恭維阿諛之輩都算不上，不過是你門下的犬馬罷了！你和我要好，便是要我今後變成如許的人麼？變成你的狗？任你玩弄？”
“坐。”我對她抬抬手，本身率先坐下。天還未熱，我的坐處卻已鋪上了龍鬚席，下以織錦小被墊著，恰得兩人盤腿而坐。
不知為何，我說不出“敬你，信你”，韋歡必定是聽出來了，看我一眼，垂眼道：“願你勿忘此心。”
韋歡說得對，我如許的人與她做“朋友”，於她冇有任何好處。她既不但願做我的彌子瑕，我亦不但願她淪為嬖倖之人，那樣她與彆人有甚麼辨彆？但是她是由我而引進宮中，母親的意義，也是叫她做我的臣仆，她願與不肯，都隻能是我的人。她既不肯做彌子瑕，那便是我的仲叔圉、祝鮀和天孫賈，肱骨腹心，較之愛幸，難道更要像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