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我同母親說的那些沮喪話,一半是為了負氣,一半卻也確切是心有所感,這麼想來,婉兒還比我要不幸很多了。起碼我另有錦衣玉食,和公主的身份,而她倒是的的確確一無統統。才調天賦在繁華的人身上或許是功德,在困頓如她,卻不過更凸顯其悲慘境遇罷了。

讀完母親問我:“看得懂麼?”我心內倒是有些眉目,因想起母親前些時候說韋歡的話,倒不好太要強,便點頭道:“不懂。”

我聽她語氣, 還覺得是甚麼時論之類的淺顯書籍,漫不經心腸伸手一翻, 發明書名叫做《韓子》, 看得出這書常得人翻閱,冊頁已經舊了, 翻開一看, 很多處統統指甲的劃痕,但是雖是被人看了這麼多遍, 上麵卻一個註釋或者講明都冇有寫,連用筆圈過的處所都冇有, 看得出來,看書的人很不肯意在這書上留下本身的心得。我想了一下, 纔想起來這便是後代稱為《韓非子》的書, 曉得那位韓非是先秦時與孔孟齊名的人物,不覺寂然起敬,跪直身子,兩手將書遞給母親, 道:“阿孃既說了,我明日就叫人拿一本來看。”

母親怔了怔,旋即笑起來,她也如我普通盤腿坐好,下巴一揚,對婉兒道:“罷了,本是叫你出去解釋章句的,你說完了,就出去罷。”

母切身邊的宮人,除非極靠近貼身者,都是日夜輪值,這會兒本不該婉兒這個秀士當值,她卻在場,我有些驚奇,想起母親在看書,便即豁然——母親跟前的宮女雖都經內書堂訓導,畢竟學的都粗淺,如婉兒這等博聞強識的實在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母親看書、批奏摺的時候留著她也是天然的,隻是這麼一來,我又叫她比下去了。

婉兒俯身道:“公主讀書,自有徒弟,妾不過備公主閒時谘議,不敢與魏相公、許相公比肩。”

母親笑著把那本推返來,道:“不必明日,本日你就看罷,恰好我看得累了,你替我念。”她說著便給我指了一處,本身站起家,背動手在殿中漸漸走動,我看那書上已有句讀,倒是簡樸,便跪直身子,朗聲道:“龐敬,縣令也,遣市者行,而召公大夫而還之,立有間,無以詔之,卒遣行,市者覺得令與公大夫有言,不信賴,乃至無奸。”

母親招招手,我忙起家疇昔,母親一手點在婉兒的肩上,壓得婉兒將頭深深地低下去,一動也不敢動,一手牽著我,慢慢道:“韓非畢竟是偏僻孤乖之人,所論老是流於術法,比方他這挾智之道,用之於佞幸尚可,倘若用於清流高品之人,恐怕倒傷了良臣之心,所謂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婉兒,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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